“惊鸿”剑被送回时,盛在一个紫檀木长匣里。
陆玄之指尖抚过冰凉熟悉的剑身,上面每一道细微的刮痕都诉说着沙场的过往。齐萧衍履行了他的承诺,但这把伴随他多年的佩剑,此刻握在手中,却沉甸甸地压着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他可有说什么?”陆玄之问送剑来的侍卫。
侍卫垂首恭敬答道:“将军只说,物归原主,望陆公子善用。”
善用。这个词意味深长。
陆玄之挥退侍卫,独自在院中练了一趟最基础的养气剑诀。动作缓慢,气息尽量平稳,但一套下来,胸口依旧闷痛,额角见汗。他靠着石桌坐下,看着手中的“惊鸿”,自嘲地笑了笑。昔日沙场饮血的利器,如今只能用来活动筋骨。
孙大夫每日准时前来请脉,开的药方依旧以温养为主,苦得人舌根发麻。陆玄之每次都平静地喝完,不曾抱怨半句。
这日,孙大夫捻着胡须,沉吟道:“将军脉象比前几日稍稳,但心脉滞涩之症仍在。老夫需加一味‘血竭’,化瘀生新,只是此药性烈,服用后或有气血翻涌之感,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动武或情绪激动。”
陆玄之目光微动:“有劳孙大夫。”
药很快煎好送来,颜色深褐,气味刺鼻。陆玄之端起药碗,指尖在碗沿摩挲片刻,却没有立即喝下。他走到窗边,将小半碗药汁缓缓倒入窗台一盆长势旺盛的墨兰根部的泥土里。
周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将军,查过了,孙大夫背景干净,在齐府十年,深得齐将军信任。药渣也验过,并无问题。”
陆玄之看着那迅速被泥土吸收的药汁,淡淡道:“药方本身,自然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时机,是那过分“恰当”的叮嘱。
他回到桌边,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便觉心口隐隐发烫,气血似有浮动之兆。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不适,心中冷笑。齐萧衍,这便是你的“庇护”?用药物和禁足,打造一个华美的牢笼,让他变成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然而,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比前几日更加“安分”。除了在院中散步,便是看书、练字,仿佛真的接受了现状。
齐萧衍偶尔会来,通常是在傍晚。他不常进屋,大多时候只是站在院门外,隔着一段距离看一会儿,有时会问一句“今日如何”,得到陆玄之疏离而客套的“尚可”后,便转身离开。
两人之间隔着无形的墙,比那堵实实在在的院墙更高、更厚。
这日,宫中设宴,齐萧衍必须出席。
临行前,他破天荒地来到了陆玄之的房内。彼时陆玄之正临摹一幅字帖,闻声抬头,只见齐萧衍一身绛紫色朝服,金冠束发,更衬得身形挺拔,威仪天成。他很少见齐萧衍穿得如此正式,少了些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属于权臣的雍容与距离感。
齐萧衍目光扫过他案上笔墨,淡淡道:“今晚宫宴,我不在府中。你……安分待着,无事不要出院落。”
陆玄之放下笔,微微一笑:“齐将军是怕我给您惹麻烦?”
齐萧衍眸色微沉:“是怕你给自己惹麻烦。府中虽看似平静,但各方眼线众多,你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