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是永无止境的寒冬,而梦境,则成了弗莱迪·克鲁格唯一能窃取到一丝暖意的偷来的夏日。
1944年那个秋天的夜晚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阁楼的冰冷依旧,养父的拳头和咒骂依旧,学校里其他孩子扔来的石头和“疯子儿子”的嘲弄依旧。
饥饿和疼痛是他最熟悉的伙伴。
但每当夜晚降临,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沉入睡眠,他就有了一个去处。
一个只属于他的,月光永不褪色的,柔软的避风港。
还有那个沉默的,穿着墨色衣服的,“梦里的哥哥”。
墨菲斯——这是他的名字,在一次弗莱迪锲而不舍的追问下,他用那种毫无波澜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平静语调告诉了他。
弗莱迪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拗口,但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神秘感,很配他。
最初的几次,弗莱迪依旧带着恐惧和试探。
他会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那片月光草地的边缘,确认墨菲斯在那里,才敢一点点靠近,然后像第一次那样,伸出手指,攥住那片冰凉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他和这个安全世界的唯一锚点。
墨菲斯大多数时候只是站着,或者以一种非人的、近乎绝对静止的姿态坐着,指尖流淌着细微的银色光尘,似乎在调整、构建或者仅仅是观察着梦境本身的结构。
他对弗莱迪的靠近既不欢迎也不拒绝,仿佛这只是一种需要适应的环境变量。
但弗莱迪很快发现,只要他待在这个圈子里,就是安全的。
没有养父的咆哮会穿透进来,没有同学的讥笑会在这里响起。
这里只有永恒的月光,柔软的草甸,和这个沉默的守护者——至少弗莱迪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话匣子打开了。
现实中紧闭的嘴,压抑的所有情绪,在梦境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他蜷缩在墨菲斯身边,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
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但内容却黑暗得令人心惊。
“……今天汤又馊了,我喝下去,肚子好痛……但他还是逼我喝完……”
“……数学课本被汤米他们抢走扔进水坑了……老师骂我不好好保管东西……”
“……他喝醉了,用皮带……很疼……我躲到床底,但他还是把我拖出来了……”
“……他们说我是‘一百个疯子的杂种’,说我会发疯,会杀人……哥哥,疯子是什么?杀人……又是什么?”
墨菲斯很少回应。
他只是听着,苍银色的眸子偶尔会瞥向弗莱迪手臂或脸颊上那些在梦境中也隐约映射出的青紫痕迹——那是现实伤痛在意识层面的微弱倒影。
他不理解这些情绪为何会如此剧烈地折磨一个碳基生命体,也不理解那些施加痛苦的同类的行为逻辑。
痛苦、恐惧、愤怒……这些对他而言是梦境中常见的能量波动,是构筑噩梦的原材料,但如此集中地从一个幼小个体身上持续散发出来,并试图向另一个存在“倾诉”,这对他是一种新奇的经验。
他像一个冷静到残酷的科学家,观察着这个特殊样本的行为模式。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在弗莱迪因为特别恶毒的噩梦而剧烈颤抖、即将惊醒时,墨菲斯会伸出手,不是触碰他,而是用指尖萦绕的梦境能量轻轻拂过弗莱迪的意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