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隆隆——”
春雷呜咽而去,雷霆破天,宛如濒死困兽裂声,暴雨泼开夏幕。
推门声如蚊蝇,怏怏灯火亮起,他睁开疲惫的眼,阿三手捧灯台,一手扶着身穿亵衣的楚燎。
阿三见他恍惚醒来,为难道:“先生,公子被轰雷吓醒,我寻过去,他正抱着被子哭呢,先生看……”
楚燎脸上泪痕未干,闻言挣开阿三的手,色厉内荏:“我没有!”
他怯怯抬眼,越离烧得脸颊酡红,双唇艳丽,阿三倒了水喂去,方才缓过神来,与他目光相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余:“若公子不弃,今夜便陪陪我吧,雷声大作,我也害怕呢。”
楚燎忙把抱在怀中的稻壳枕放在他身侧,大义凛然道:“那我就留下来照顾你吧。”
阿三笑着从橱中抱出一床被褥,给自觉脱靴上榻的楚燎搭好。
越离背上的伤搭不了被褥,只用衣裳稍加盖好,为防着凉。如瀑青丝挽在一侧,挠在楚燎脸侧,被他胡乱拨去。
“今夜这般大雨,也不必守夜了,”阿三将越离的长发拨到另一边,听越离哑声道:“你且回去歇下吧,公子一切有我呢。”
阿三看了看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楚燎,嘴上应道:“先生休息吧。”
他把灯台放下,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电闪雷鸣没了黑夜作景,便少了青面獠牙的想象,楚燎一颗怦怦的心也渐趋平缓。
越离转过脸来,看着他墨黑的瞳孔,眼皮坠了千斤那么重,嘶声道:“公子……睡不着吗?”
“我要照顾你,我当然不能睡。”他还是不敢看越离血肉模糊的薄背,半张脸掩在被中,看越离烧红的眼角与耳垂。
越离淡淡一笑,挪动的手滞在半空,被楚燎抓住,放在自己发顶,他努力抬开眼皮,楚燎轻轻蹭到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过重的热气。
很小的时候,楚燎养过一条毛发黝黑的小狗,养了不到两年,小狗便突发恶疾,死在他怀中。
死前它浑身发烫,喷出的热气熏红了楚燎的眼睛,楚燎抱着它去找了宫中最好的大夫,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它的前爪还勾在他的衣襟上,黑葡萄似的眼睛却没有再睁开过。
楚燎的话音捂在被中,哽咽道:“越离……你别死。”
悲怆的童音将堪堪睡去的越离拽回,他阖眼拨动手指,揉了揉近在咫尺的细软发丝,“不死……我不死。”
他忆起文台上楚燎惶惶然的神色,“今晚……可是吓着你了?”
不说还好,一说楚燎便五脏六腑都委屈起来,他本就眼皮子浅,隔三岔五在父王母后面前以泪洗面,撒娇邀宠。
此刻被越离周身的药味包裹着,门外是天塌地陷,门内是一方庇佑。
委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山呼海啸向他涌来,他没有放声大哭,只是蹭在越离的颈侧啜泣,将他身下的枕巾都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