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一听是公孙誊,便马不停蹄去了。
不多时,司礼官王常礼忙不迭迎出,颠得一身肥油上下摇晃,喜笑颜开道:“原是公孙先生来了,快请快请。”
公孙誊皱眉避开他的手,假意恭谦:“不敢不敢,大人先请。”
王常礼混迹官场多年,见微知著,也不恼怒,笑呵呵引他进去。
仲夏之时,魏王下令举盛会宴有识之士,欲寻使齐之人,将此事交由丁伯,丁伯再下传,一传再传,传到了司礼官王常礼手上。
王常礼自然不敢怠慢,半月有余,皆耗在此事,可每个选出呈上的人,都不得上意。
舍人中有人荐公孙誊,盛赞此子有大才,可堪大用,他自无不喜,命人请来公孙誊,未曾下示,当堂出题辩之。
公孙誊自是不将区区文论放在眼里,舌战群卿,连出题者也被唾了一口,可谓是一鸣惊人。
王常礼将此人所言记录表上,上复:非此人无以使齐。
于是他苦口婆心,好劝歹劝,以美人诱之,以财宝许之,他自岿然不动,只道自己已有明主,不便再托其身。
遣人查来,那个明主竟是二公子,本就忌惮其才不敢强求,这下更是全无办法。
万幸使齐之事并非火烧眉毛,上面不催,他也就乐得偷闲,偶尔遣人去给公孙誊送些酒肉,以彰其求贤若渴之心,也就罢了。
一拖再拖,拖到如今数九寒天,他也是烫了屁股,生怕年节一过上面唯他是问。
现在好了,公孙誊自己送上门来,他必不能让他全身而退,苦留自己单相思。
两厢就座,王常礼挥手摆宴,美酒美人不在话下,恨不能亲自上阵,给他舞上一首《凤求凰》……
香风掠面,公孙誊头也不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不时双目涣散,若有所思。
记得初见公子淮时,公子驻足廊下,时值深秋,落叶簌簌而下,人潮簇拥着他,一双双殷殷切切的手伸向他。
他分开人潮,独独往躺在草地上,形骸放浪的公孙誊面前走来,拱手道:“久闻先生盛名,长瑾不才,愿得先生,共谋大业。”
其声朗朗,其心昭昭。
彼时公子也是这般盛情款待,少了油滑应付,多了几分赤诚。
“先生可是有心事?见先生愁眉不展,吾心甚痛。”
王常礼亲自越席而来,为他斟酒。
公孙誊不言语,只灌酒入腹,大喝道:“好酒!”
齐魏的酒烈得不相上下,一路火烧火燎过咽喉肠胃,烧得他眼眶泛泪,眨眼便不见影踪。
“先生慢饮,”王常礼见他是一点面子不给,只好自己甩出话头,为难道:“先生大才,我近来日思夜想,使齐之……”
他打断道:“愿往使齐。”
王常礼迷迷瞪瞪地捧着酒樽,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孙誊端杯与他相撞,嘴角溢出讥笑:“公孙誊,愿往使齐。”
自齐而来,返齐而去,竟能一事无成,公孙誊……
王常礼反应过来,抚掌大笑,殷勤斟酒道:“先生高义,先生高义啊,解在下燃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