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与宗室氏族割席,利在千秋,祸在当代,不知魏国有没有那个好命挨过这当胸一剑。
越离随手拨了拨桌面的石子,没有言语,楚覃也不相扰,静听拨石之音。
灯芯发出滋滋的响动,越离回神,捡起铜镊夹走废芯。
“公子不必担心,魏王此举难以久盛,”他放下铜镊,叹息道:“上下异心,也难全英明。”
他忽然起身,俯身下跪请罪:“臣居异地,欲近身魏政,不得不出此下策,伪侍于魏公子淮,虽为权宜之计,可一臣不事二主,实愧对公子之命。”
楚覃与楚燎不同,楚覃杀伐果断霸王之心,有些事他可以不与楚燎言明,但若在楚覃面前,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楚覃垂目望着他匍匐的发顶,目光在那些打磨光滑的石子上流连片刻,笑着扶起越离,弯腰掸去他膝上尘灰。
越离浑身一颤,红了耳尖挡开他的手,楚覃也不强求,请他相坐。
“先生哪里话,既是权宜之计,何必当真,”楚覃摇摇头,“先生莫要挂怀,我知你心意。”
两人君君臣臣的互相安抚几句,越离问起百里竖,楚覃忆起那人行状,失笑道:“先生可真是荐了个奇人,上任第一天便敢与萧令尹当庭叫板。”
越离不难想象百里竖桀骜不驯之状,笑问道:“依公子看来,其才如何?”
楚覃反问:“先生之荐,可知其才?”
越离:“比之令尹如何?”
楚覃:“扎手之剑,未尝不利。”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阿兄,我熬好药了,快趁热喝下。”
楚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越离朝楚覃一颔首,起身要去开门。
“先生。”
越离顿步回首,楚覃在灯下望来,几分真情几分惆怅,“我把世鸣交给你了。”
这话离楚前楚覃已对他说过,此情此景,此句此心。
越离稍有失神,抿去喉头苦涩的甜味,“好。”
门外,楚燎两手捧着药碗,路过的景岁将军想对这个未来的小主子示个好,不甚熟练地开朗一笑,凶相毕现的面孔瞬间诡异起来。
楚燎:“……”
毕竟是兄长身边的将军,楚燎颔首微笑,算作礼过。
面前的门一开,药碗热气扑腾而上,氤氲了彼此的眉眼。
房中灯火顾不到此处,他看不清越离面容,只笑道:“已经不烫了,你快喝下,回去好好歇息,明日要是没好,我便找魏明寻理去!”
楚覃坐在房中,听着楚燎欢快的笑音,惆怅地抬了抬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