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呵呵就要打发越离回去,越离倏尔僭越上前,一把握住他摆弄兵简的手腕,眼中泛起诡异暗光,循循善诱道:“公子,此番错过了,下一次不知要等多久,同在军中的公子逻未必会放过这个机会,笔头利害可尽交于我,公子胜意犹在,欲谋大业,安敢求全责备?”
“越将军姓越,先生也姓越,何以相逼如此?”时过境迁,楚覃想起越离狰狞的眼神,依旧暗自心惊。
他自然舍不得错过这个机会,那之后,越家日薄西山,渐渐看不到越无烽在军中的身影。
越无烽先前得罪的文人一拥而上,他郁郁不得志,闭门饮酒不提戎事。两年前,越无烽病死家中,一代虎将,就此落幕。
在楚覃看来,越离绝非善类,他心狠手辣,能巧言令色叛家弑父,不失为一柄利剑。
他的身边也不需要彻头彻尾的善类,但楚燎心性纯良,他把这柄剑放在楚燎身边,命其刀锋向外,若有不察,便会伤到楚燎。
百般计较,终有一害。
他啜了口凉尽的茶水,咂摸着大叶的甜涩道:“你是楚国的公子,将来也会是楚国的王,不可尽信于一人……”
“越无烽就这么死了?”楚燎不满问道。
楚覃端杯的手滞在半空,楚燎攥着布袋愤恨道:“越离年少时一身的病根都是越无烽强求出来的,我还计较着等我回了楚就重重治他的罪!谁知他就这么死了!”
楚覃的言外之意敲在他耳边,他却听出完全不同的意味。
越离那般风轻云淡的一个人,能令他恨成这样,自己未遇到他之前,他究竟受了多少苦?
随即,楚燎愤恨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他垂下眼,捏着手里的布袋不言语。
楚覃不知他心中百般滋味,本来还有些话想叮嘱,现下看来,是油盐不进了。
罢了,反正还有不少时日,他调转话头,撇眼道:“世鸣,如今我为楚太子,王兄答应过你,要举你为王,若非质魏,这太子该是你的……”
楚燎不等他说完,摆摆手打断道:“无妨无妨,我本就无必要称王之心,王兄为太子,比诗文出众的弈哥儿更服众意。”
连远在魏国的楚燎都明白这其中道理,楚覃吐出一口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世鸣,真的长大了。”
楚燎抄手抱起,晃了晃脑袋得色道:“那是自然,我本来就天赋异禀!”
“可王兄还是不能立马将你带回楚国,”楚覃脸上浮现出些许歉意,“世鸣,再给王兄一点时间。”
他要把楚燎留在魏地,安魏王的心,吊楚王的心。
楚国内政尚且不稳,回去后又是连绵战事,楚燎寸功未立,贸然将之带回,只会任人鱼肉。
楚燎望着他脸上的歉意,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王兄放心,就算你要我现在跟你回去,我也不会从的。”
楚覃抬眼,见他眼中有燎燎火光,不免为之一怔。
他不是不想家,不想父王母后,和他的那帮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