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好容易闭住被酒意撬开的炉盖,三言两语又被他挑起。
他抓起越离的手,难得沉声道:“够了,我们回去吧。”
越离从善如流随他起身,两人并肩往魏宫步去。
月沉钩帘,霞光奏着暖风拂过行人脸颊,炊烟荡起,一天中最惬意闲适的时候徐徐散去。
姬承目光复杂落在远处长日未央的楼头,思绪纷繁。
风中曛然的越离难得放空心神,任嘈杂市井填满空虚的间隙,倒比千般算计来得充实。
两人衣袖不时撞在一处,一反常态的沉默终于撞醒越离,他稍一偏头,正好对上姬承凝视已久的视线。
其间的不舍与悲伤太过深重,城外的鼓声犹在耳边,燕国的谍报迟迟没有动静。
行人署……
魏王可真是下了一盘大棋啊。
他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余光中出现熟悉的身形样貌,越离愣神看去,泪流满面的少年低泣着扶墙而来。
“石之?!”
姬承顺着他的震惊望去,陌生的少年甫一看到越离,脸上的羞愤交加尽数化成了不甘的委屈,扑进越离怀中。
“先生,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才是最该死的……”
冯崛的哭喊引来不少路人侧目,姬承见越离并无抗拒之意,甚至面露几分心疼……他宽肩阔背挡住二人,隔绝了些许好奇探视。
越离的肩头须臾被满腔血泪打湿,冯崛一向都是没心没肺的小子模样,鲜少有这般无法自抑的悲痛情状。
纵然猜出了几分,仍不及这滚烫泪意来势汹汹。
他轻抚肩上乌发,在冯崛颈后捏了捏,未置一词,静待他止住悲痛不已的颤抖。
“先生……”
冯崛被悔恨冲刷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他孤身一人死里逃生,什么都没有了,孤魂野鬼般飘荡至此,被人欺侮了也只会装作不在意地调笑。
他甚至后怕起来,幸好撞见的是戍文先生……
越离感受到他逐渐僵硬的后背,在他脑后拍了拍,“风波已过,勿要自伤。”
他抬起哭红的眼,怯怯对上越离温和怜惜的目光,险些鼻尖一酸,又要大哭一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姬承开口打断道:“不远处有一处酒楼,前去再叙吧。”
冯崛这才发觉还有人在旁,且这人面生,气宇轩昂,看上去不大好相与,他与戍文先生是什么关系,自己这不明不白地一番哭闹会不会……“哎哟!”
他额头被越离屈指敲了个响,后者看穿他那点藏掖不住的思量,叹了口气拉过他道:“我今日茶钱已尽,你陪我去酒楼坐一坐吧。”
随即越离歉意望向姬承,“对不住,我晚些再……”
姬承早已觉察他不再需要自己陪同,也可在魏宫中来去自如,仍是打断道:“无妨,我在一旁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