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离举杯与他相碰,“铛”一声撞散愁绪,“聚散终有时,公子此去,自当山长水阔,柳暗花明。”
“借先生吉言。”
“日后公子得成大业,我也算一方患难之友了。”越离忆起初见时他的一览无余,而今已是满腹沉沉,不由慨叹。
姬承撑头看他,这人倒是没怎么变,若非要论起,也是从一壶清酒,酿得越发馥郁。
“无论你什么时候来,”姬承的壶中已空,“我都扫榻以待。”
姬承的情意从来都明明白白,一见钟情,再见不改,日复一日,仿佛一条年月渐深的清溪,饶是越离也不得不为之意动。
这世间从来真心难得,他又何尝不知。
越离默然半晌,倒空酒壶仰脸笑道:“多谢你伴我一程,此情此意,吾之大幸。”
姬承以空杯与他相碰,了然笑道:“不谢,我亦乐在其中。”
待两人回到落风院中,天色早已黑尽,玉盘垂光,星辉灿烂。
“越离。”
越离应声回首,猛然被拥入怀中,霎时天昏地暗,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酒气晕在夜中。
姬承抱得太紧,他险些要喘不过气,仍憋了气拍在他拱起的脊背上,勉强声平气稳道:“姬承,多多保重。”
生平第一次有了喜爱之物,却不得不审时度势,揽月入怀怎可长久?
姬承的叹息化在风中,他放开被勒得面色发红的越离,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强行放在他掌中:“今后你若无处可去,将此牌交予宗正魏闾,我必定亲自来迎。”
这算是出师未捷,先把底牌交到了越离手中。
小小的令牌顿时烫得越离眼皮直跳,可姬承力大难逾,他只好收下这一片丹心,拍拍他的手臂宽慰道:“好,多谢你厚爱。”
姬承眼神稍稍迷离,正要倾身而下,耳边传来砂石磋磨之声。
他狠狠闭眼,在舌尖猛咬一口,收回锢在越离腰间的手臂,留下一句“保重”,逼自己转身离去。
越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中,将令牌放入腰间,思索着“宗正魏闾”回到楚院。
魏闾此人他早有耳闻,作为魏淮的族兄,魏闾其父魏汀在推贤令实行前,一直是魏王的手足后背,亦是魏明的扶持人。
没想到魏闾竟会与姬承有私交,这背后少不了魏王属意,那魏汀究竟是……
楚燎一身劲装坐在院中,见越离脚步虚浮终于回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在他腰间扫了一圈,“阿兄,你回来了。”
越离暂时放下百般思绪,景岁将军挽袖过来,一脸水意,嗅到他身上的酒气,纳罕道:“先生竟然会饮酒?”
“是,不得已浅酌几杯。”越离尚未习惯院中多出一双眼睛,干笑了两声。
景岁粗枝大叶,竟也看出他几分窘迫,不知真假地宽慰道:“无妨无妨,闲来无事饮上两杯算不得什么,只是公子黏先生黏得紧,老念叨着你还不回来,方才还出去找了一圈,我才多言几句。”
越离朝楚燎望去,楚燎躲开他的视线,咕哝道:“我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