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枚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看门人忙不迭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她一只脚踏进去,地面上不知是血还是水的粘稠物便发出搅动声,她对血腥味再熟悉不过,烛光紧随其后,照亮了这一方刑室。
铐在刑架上的人已看不出原样,头发脏污地耷拉着。
陈修枚心口发紧,面上越发冷然,一手钳住他的下颌逼视道:“王振,你究竟还要扛到什么时候?”
她不是第一次发现他的小动作了,王家小门小户,就出了他这么个将才,若非身家清白,陈修枚也不敢惹火上身。
魏明遇刺的时间,和王振消失在军营中的时间差不离,且他是副将,丢几只箭再正常不过。
还有他手臂上的箭伤。
王振是她一手提拔,若是直接交给魏王,自断臂膀招来猜忌不说,他这条命也是万万保不住的。
她真恨他的愚蠢!
“你是我的人,只要跟着我好好立功,年后又何愁不光耀?!”
王振吐出一口血气,脸上的肌肉隐隐颤动,是个不太明显的笑,“多谢……大帅,小人心中一直……很感谢,给大帅……添麻烦了……”
“王振啊王振,”她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王储之事是大王逆鳞,你想害死我不成?”
王振微微抬起眼皮,摇摇头道:“就是想……为大帅做些什么,所以……不能说……”
陈修枚松开手,他的头就无所依凭地吊在脖子上。
沉默在一灯如豆中静静燃烧。
“不为我,那潘薇呢?你就不怕她为你犯险吗?”
王振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不会的……大帅不会动她。”
“我不动她,我连我军中藏了个什么怪物都不知道,我也护不住她!”陈修枚额角青筋乱蹦地吼道。
王振眼中浮起愧疚,头颅仍死去般垂着。
“大帅别猜了,猜不透的。”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宛如裂帛。
陈修枚仰起头大口喘气,片刻后平静道:“既如此,你也无法再回军中。”
王振哽咽道:“小人……明白。”
心温
安邑城共有四个城门,其中东门最偏僻,出去便是连绵山脉,狭窄难行。
一队车马辚辚朝东门驶来,两辆宝顶马车身后跟着数十仆从,仆从们护在剩余的五架牛板车两侧。
板车上堆高的杂物以牛皮蒙盖,用皮绳捆扎好,显出几分声势浩大的寥落来。
东门守将正摊腿靠着城墙打盹,这隆隆的声响将地面的沙石都震得簌簌颤动,守将拍开身侧嗡嗡不停的苍蝇,后知后觉这不是幻觉,扶着墙壁爬起来看着车队发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