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离那份是前些日子冻在雪中的羊肉,腥膻味没野猪肉那么大,楚燎在厨边捞了半天,挨了好几个白眼,撕好了肉呈在盘中才端上来。
帐外的雪还在下,风声倒小了些,没了一阵一阵的咆哮声,显得帐中有几分静谧。
楚燎很久没与他同席用膳,越离吃饭时几乎不发出声音,带着某种根深蒂固的谨小慎微,除却张口把食物塞进去,沾到油的双唇紧紧合着,腮边鼓出小小的一团,颈间的喉结上下滑动……
他在越离静丽安详的眉目中艰难咽下口中的野猪肉,不吐不快地低声道:“如今我王兄已抱得美人归,阿兄不要倾心于他了,换、换个人吧。”
“咳咳咳!”
越离一口肉呛在喉中,好歹没喷了他满脸,偏过头去咳得满面通红,一路红透了脖颈,连撑在垫上的指尖都泛着羞意。
楚燎飞身倒来茶水,扶着他就着自己的手饮下,在他不住起伏的脊背上轻拍着,“慢些慢些……”
他喝得急了,唇边溢出水液,楚燎就伸手过去,用拇指揩掉。
越离缓了几息,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气喘,眼睑发红眸泛水意地看着楚燎,心乱如麻。
先是被楚燎撞破姬承对他的心意,又是被戳破他对楚覃的私心……左右都是些儿女情长,他这先生当的,可真是千疮百孔,为老不尊啊。
“先……”他拍了拍楚燎横在他身前的手臂,“先用膳吧。”
楚燎撩开眼皮,“就这么舍不得吗?”
见越离抿唇不语,他心口闷痛,起身走回自己垫上,食之无味地咀嚼着。
直到两人都吃完,越离沉思着饮茶漱口,楚燎仍恹恹垂头。
王兄是楚国太子,平定六部战功赫赫,自己只是来质的楚公子,尚需他周旋保全,文不如他,武不如王兄……
楚燎陷在生平罕见的自卑中无法自拔,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的好处,可浮现处尽是越离替他善后的身影。
他拿什么去争?
这也有勤能补拙的说法吗?
可他已破绽百出,恨不得回到过去将那骄矜的小子狠揍一顿,要他得体些。
“世鸣,”他在越离的唤声中回神,“情之一字,于你何如?”
楚燎在微黯的烛光中神色有些落寞,越离暗叹一声,望着烛台率先答道:“情之一字,于我如这帐中烛光,虽明亮一时,总免不了暗淡。”
烛光在他的眸中跳跃,他何尝不落寞,可这又是味苦微甘的一点茶末,缀在他的漫天风雪中,也能咂摸出一点活着的滋味。
“情起于缺,于是生出妄念,望梅止渴,在朝朝暮暮间乍起乍落,”他望向楚燎,意有所指:“可终究抵不过天长日久的消磨,大道途途,总有相忘于江湖的那一天,世鸣,我对你王兄之念,早已放下,你可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