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坚持不住,肝胆俱寒地晕了过去。
安邑城,成书房中。
满地的杯盏狼藉被恢复如初,来往皆噤若寒蝉,魏王面色不虞坐于上座,丁伯恍若一棵老树,沉沉不语。
两个时辰前传来消息,东陇陵庙竟然走水,若非发现及时,连祖宗的棺材板都要烧没了。
祖陵宗庙无异于立国之本,此事非同小可,守陵之人悉数下狱,喊冤哭嚎回荡在陵庙上空。
魏氏宗亲群情激奋,甚至有人冲到素日不相让的外姓官家中大肆屠杀,不少外来士人闻风而动,连夜收拾包袱离开安邑。
层层状罪递到魏王面前,宗亲大哭祖宗,就差当面痛斥魏王吃里扒外,外士大呼不公,要魏王替他们主持公道,以抚亡魂。
雷霆手段在不伦不孝的骂名面前失了力道,魏王与宗族梗了这口两年的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祸不单行,潜藏在韩地的韩公子振臂一呼,痛失国名的韩民纷纷追随,一路里应外合势如破竹连下十城,齐赵闻风而动,虎视眈眈要来分一杯羹。
魏王依陈修枚之计派人前去讲和,愿再划出十城,以共相安。
韩公子忍辱负重到如今,本就是家国土地,何来谈和施舍一说?
和谈失败,只好再动干戈。
魏国的冬天终于降临。
魏王有一种预感,一旦他那口梗在胸中的气杳然散去,他就会迅速枯槁,形如朽木。
“肃常,依你之见,寡人当如何处之?”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连灯芯都“噼啪”炸了两声。
当初若不是他与大王一唱一和,推贤令怎会“祸害”至此?宗亲不敢明恨大王,恨他却绰绰有余。
丁伯暗叹一声,不无可惜道:“为今之计,不可疏亲近远,恕臣无能,无有两全之策。”
语毕他颤巍巍跪伏在地。
魏王倒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重重地叹了口气:“起来吧,肃常,寡人……哎。”
是非成败转头空,他这一松手,两年来的改制与革新都将半途而废,空忙一场。
烧宗庙只是个幌子,追究纵火之人已为次要之事,当务之急他们都想向他讨个“公道”。
他的公道又从何而来?
“江山……留与后人愁吧。”魏王眼角的褶皱堆叠而起,似哭似笑。
他手攥成拳,又缓缓松开,从尸横遍野的奏折中取出一折扔到桌边,“就依魏汀说的办吧,寡人累了,肃常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