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菱抚着袖中的轻尺,坐立难安的心绪稍平。
这是陈修枚亲画图纸,亲自设计,命人锻造赠于她的防身之物,长约半尺宽及四寸,三面开刃,以软革为鞘包收腰间,令人看不出形状。
魏菱手腕细弱,握住这小巧玲珑的一把小尺,不须多少气力便可刺入敌腹。
她已为公主,在宫中不缺奢侈华美,陈修枚思来想去,便赠了这么一把凶物给她辟邪防身。
轿撵微晃,她被侍女搀扶下轿,跟随魏王步入成书房中。
魏王有三个公主,魏菱早已及笄,她的姐妹俱已嫁给魏国臣官,唯有她花容有名,待字闺中。
“菱儿得你母亲美貌,宗亲的小子们屡屡来寡人面前现眼,都被寡人打发回去了。”
魏菱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被侍女霜洛紧紧搀住。
魏王接过内侍捧上的温茶,想起那些小子的情状,不免发笑,“寡人的明珠岂是不学无术之辈可肖想的?燕太子勤文修武,素有贤名,魏与燕同仇敌忾,太子亦来使求娶,寡人已答应……”
魏菱被温茶洒了一身,茶盏的碎裂之声尤为刺耳,她扑腾跪下,打断了魏王之言。
“儿臣、儿臣只想常伴父王身侧,宁愿枯守闺中,也不愿远赴异国……”她抬起一张湿淋淋的脸,梨花带雨:“父王……这一去,儿臣就再也见不到父王了,父王,儿臣不愿长眠他乡,求父王不要赶菱儿离开……”
魏王听她声声悲切口呼“父王”,魏燕之间远隔齐赵,此去山长水远,或许终身都难以再见……
他不忍责她,起身前去扶起跪伏在地的魏菱,“父王何尝不知,何尝忍心……”
他叹了口气,将心中思虑告知与她,好过日后她心生怨怼,不肯念国。
“齐赵虎视眈眈,韩国战乱又起,若无燕国牵制一二,恐我军屡战辗转,措手不及,”他见魏菱止住悲声,略有意动,接过内侍递来的方帕替她拭泪,“你是我魏国公主,燕太子不敢轻慢于你,此番前去,是舍家为国,使燕魏加亲,来日太子继位,你为燕国之后,比之嫁与一众官家子弟,大有可为。”
魏菱只觉他的声音忽近忽远,腹中牵扯翻搅,疼得她无声落泪,额间布满冷汗。
“……若我嫁与燕太子,我军便不必深入险境了?”
魏王欣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正是。”
魏菱似哭似笑,眸中含泪,深明大义道:“儿臣……领命。”
魏王又安抚了几句,她神色寂寂,含糊应了,软倒在侍女身上,被架出书房。
天光灼灼,刺得她眼睫扑扇,她连走到轿撵的力气都涣散了,被侍女扶到背光廊下,倚柱而坐。
护送魏明出宫的甲士列队而回,在宽阔场中宛如黑云压境,郁郁而过。
她也不必再赶着出宫,为时已晚,天各一方。
魏菱望着百阶之下的东墙,十年前那里还不曾栽种松柏,而是满墙的绿虎与一地的蔷薇,后来魏王不奈秋枯之色,改种了常青树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