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内侍梨花带雨地愣在那儿,抖着两手把那许久不见的故乡看了又看……他没想过还能有活着回去的这一天。
“大人……”他哽咽两下,反倒哭不出了。
他无声流泪,把笨重的头磕在越离膝前,“蒲忊……定不辱命!”
案边的玉璜沐在清辉里,凝结的血迹泛起银光,宛若泪滴。
弑恨
冬十二月,寒梅开遍,鼎宫炉火重燃。
景珛派兵打着他的旗号追杀公子燎一事,越离知晓后并未命人追回。
他与景珛已是“蛇鼠一窝”,何必自打脸面?索性将罪名坐实了,也不多这一桩。
付琎被密召入宫,很快又半喜半忧地离去了。
黑夜沉沉,鼎宫只余若干侍从看火烧柴,越离在鼎宫待的时间愈发长了,有时一坐便是半日。
侍人们若无必要,是决计不会踏入那间令人发怵的鼎房,然而他坐在烈王故去的鼎炉旁,倒显出几分血色。
许是炉下的火光烈烈,映出些熟悉的生机。
“大人,夜深了,回去歇下吧……”
门外尚且稚嫩的小侍从惴惴唤他。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总算有了动静,小侍从连忙将狐皮氅搭在他肩上。
院中的灯火拢着一盏盏木罩,比往日都要亮出不少。
那木罩制成半开半苞的莲花状,锃亮的木条浸了不易点燃的炼油,既能让火光透出,又不至被风熄灭。
越离不自觉朝那灯罩走去,眼中似有泪光,轻声问他:“这是何人所制?”
小侍从也不知来龙去脉,窘迫道:“小、小人也不知,许是新来的木工,小人看宫中的路灯都罩上了这木罩……”
“明日领人来见我。”
“……是。”
“快,换上这身新衣裳,大人要见你。”匠头眉开眼笑地捧来新衣。
阿三手脚麻利地换上,嘴上问道:“哪位大人?”
“这宫中如今只有一位大人,”匠头见他面有疑虑,宽慰道:“你放心,那位大人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没听说他随意打杀下人,你小子真是好命,在大人跟前机灵点,就不用留在署里挑水泡了!”
阿三点点头,跟随前来召他的侍从前去。
在与越离相见前,偌大的楚宫与众人口中的令尹大人都令他恍惚,这一切都太高太远,不是他一介庶民能思量的。
夜深人静时他也会萌生退意,直到他无比真切地见到了先生。
“大人,窦氏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