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备好的马车旁,两名赤羽军掌鞭而立,数名侍从渐次而列。
楚燎将越离抱上马车,铺好的软褥精细备至。
自那日苏醒片刻,越离每日仍是沉眠,好在喂食不似从前那般艰难,呼吸也渐渐清晰可闻。
楚燎自认再圆满也没有了。
他抱着越离,一动不动地跪在褥前,迟迟未见把人放下。
若非他执念深重,非要拉越离陪他共渡寒渊,以越离的心性,不会沦落到自断生机的地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楚燎垂眸细细量过他的眉眼鼻唇,看了又看仍不知餍足,反倒收紧手臂,离那软褥远了些。
他埋首贴在越离颊边,肝肠寸断地吐出一口气。
贪得无厌,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不能再犯了。
车壁传来两声叩响,“君上,再不启程天就晚了。”
“……知道了。”
楚燎紧紧把人抱在怀中,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空茫,“先生……”
催促到第三声,他不得不俯身将人放下。
他将被褥掖在越离颌下,拨开堆在越离颈间的长发,牵住越离的手揉暖骨节……直到他再也没什么能为他所做。
“越离,我放你走,我放你走……”他忍着痛意吻在唇角,与梦中人最后一次耳鬓厮磨:“我放你走,你快点好起来,就算再也不见我,也要活在我不知晓的地方……”
“我再也不会拖累你了。”
马车终于辚辚而去,他立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消失,月升日落,奔往没有他的息安之地。
宫里宫外潮起潮落,太子宫中一切如常。
他许久没见过先生了。
听闻王叔将先生的尸首吊出,他哭着去看过,认出那身形不是先生,松了口气跑回宫中,大吵大闹问楚燎把先生藏哪儿了。
楚燎面不改色地卷起竹册再拿一卷,“我不会再让你见先生了。”
“这是为何?”
楚燎不在的时日,他害病害噩皆是越离守在他身边,纵然心有隔阂,仍是不知不觉地依赖了。
他见楚燎并无解释之意,凑上去抱着楚燎的手臂撒娇道:“王叔,近来我勤学苦思功课见长,我不要出宫去玩了,你让我见见先生……”
楚燎扭头看他,四年来他长高不少,叔侄俩除开久别的生疏,他很快便状告连连地扑到楚燎怀中诉苦,楚燎捡着听了,又将他身边的津唤来。
那些话越离可以当他童言无忌,楚燎却不能。
他静静看着撒娇卖痴的楚悦,宫中无人不怜他早丧父母,且又是宫中唯一的王储……
楚悦没有楚覃的事必争锋,也没有楚燎的忍辱负重,越离护得他年少轻狂,没让不该有的污浊脏了他的心。
因此他比楚覃更重情,比楚燎更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