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么样,拿着这个事来威胁我?我方才也说了这事你看不惯没关系,我用不着你个小丫头片子来指指点点,你也不能拿着这这个事把我怎么着。”
舒穆禄氏能看见沈婉晴眼神里明晃晃的瞧不上,这种毫不遮掩的情绪让她格外焦躁不安。她恶狠狠地冲沈婉晴说她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沈婉晴听,倒不如说是她在说给自己,安抚自己的罢了。
“二婶怎么还不明白,这件事当然从头到尾都不是我能怎么样的。”
沈婉晴不是菩萨,即便是菩萨也改变不了印子钱这件事。再退一万步来说,就是自己真的突然拥有了超能力能改了这件事,老百姓也不会答应没了印子钱的。
毕竟如今的老百姓活着就千难万难,干旱洪涝瘟疫蝗灾,随便摊上一件事就是毁家灭族的大事。人们通常不顾上日后会不会被追债的逼死,他们得先想法子把今天活过去。
“放印子钱逼死人这种事常见得很吧,怎么今儿这种场合会有夫人太太把这事拿出来当个新鲜说。”
“那不是因为被逼死的是个在旗的,方才说这事的夫人是刑部郎中家的,这种事她家肯定比别人更灵通。”
看着说得轻描淡写又理直气壮的舒穆禄氏,沈婉晴有点疑惑。到底是自己心思太重还是她太没心思,她自己都说了死的是个在旗的,怎么能还一点儿都不上心。
“这不是正常死亡,第一个该知道的应该是步军统领衙门,之后案子会交给他本旗的佐领和都统衙门。再之后才是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刑部郎中的夫人知道了,就代表这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个死法不光彩,死的人身上挂没挂着差事?要是有差事是骁骑还是步军,不管是什么他每月都有饷银饷米,怎么就落得非要去借印子钱。”
舒穆禄氏不是不聪明,只不过她思维的重点从一开始就压根没在这个上面。现在被沈婉晴把事情一层层剥开来说,她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白。
“就算这后面什么苦衷都没有,可八旗子弟平时除了骑射武艺,还要负责官衙城门仓库皇陵那些地方的轮值,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赌坊里输得倾家荡产。”
“再退一步说,他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他本旗的骁骑校、佐领为何一概不知一概不管,要知道去年万岁爷才征讨过噶尔丹,下一次出征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好。
这种时候出这种事往小了说是一条人命案,往大了说这旗里是不是就他一个人这样,还是人人都这样?要是人人都这样,哪天要打仗了万岁爷就带着这群赌棍上战场不成。”
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代表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蟑螂窝了。眼下是康熙三十年,八旗是可以把噶尔丹打得满草原乱窜的八旗,还不是之后被养废了的八旗。
出了这种事上面一定会过问的,至于会不会捅破天沈婉晴觉得这事还真不好说。毕竟还不知道广源行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要是这个老板也有巴不得他死的仇家呢,这事还真就能越查越棘手。
“你不要危言耸听……”舒穆禄氏想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但绞着帕子的手指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抬眼去看沈婉晴,“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个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来说该怎么办,外边的事自有各处衙门管,我说这么多也不过是自己想的,说不定这事还真就没人管也未可知。”
前面说了那么多,现在话锋一转又说这事指不定没人管,别说舒穆禄氏不信,就是坐在一旁吓得跟鹌鹑一样浑身直哆嗦的画眉,也只觉得沈大奶奶这是在故意说反话。
“我找上二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是希望二婶不要慌了手脚。别今儿回去一琢磨觉得广源行靠不住,就派人提前去把银子要回来。”
现在的钱庄票号不比后世,哪怕是广源行这种大票号手里真正能动的现银也不会太多。这事不闹大则罢了,要是闹大了到时候多的是人会去挤兑。
这边挤兑,那边放出去的银子又没收回来,用脚丫子想也能猜到广源行会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只能千方百计去把钱拿回来,至于怎么拿会不会再逼死人可就不好说了。
“我明白,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二叔和毓朗都在宫里当差,这个时候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是不是这个道理。”
事已至此舒穆禄氏也反应过来这事不能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再心疼银子眼下也最好不要跟广源行扯上半分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