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在这第一轮铺天盖地的污蔑与围剿中，他们没有倒下。沈千尘用他强大的财力、精准的政治手腕和深不可测的情报网络，为凌墨白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并发起了凌厉的反击。而凌墨白在风暴中心的极致冷静与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则是他们能够稳住阵脚、并找到反击机会的最强利刃。
第48章无声的守护
议会特别调查委员会的人，最终在最高法院的暂缓执行令和骤然逆转、如同海啸般扑向伊索斯的舆论压力下，悻悻退去。那场试图强行“保护性”带走两人的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然而，舰队总医院外围的喧嚣并未平息。闻讯而来的媒体记者和情绪激动的民众并未完全散去，只是原本一边倒的声讨浪潮分裂成了支持与反对两派，在医院外围拉起的警戒线外激烈地争吵、对峙着。闪光灯不时划破夜空，抗议的口号与辩护的声浪混杂在一起，透过最高级别的隔音层，依然化作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提醒着病房内的两人，风暴只是暂时绕行，远未结束。
病房内，恢复了表面的宁静。柔和的医疗照明系统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光晕，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是唯一清晰可辨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沈千尘带来的安神熏香的淡淡木质香气。
凌墨白静立在巨大的舷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望着楼下远处那些如同萤火虫般聚集闪烁的光点，以及更远处星港中如同繁星般起降的舰船灯光，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如古井，映照着窗外无垠的黑暗与零星的光亮。伊索斯的手段之卑劣、反击之迅猛，确实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这场由谎言和阴谋编织成的战争，不再局限于战舰对轰或情报暗战，而是蔓延到了舆论、司法、人心向背的每一个角落，更加复杂，也更加凶险。前路漫长，且遍布荆棘。
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木质香气的薄羊绒外套，轻轻地、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意味，披在了他略显单薄的肩上。
凌墨白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拒绝。那外套上残留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疗养服面料，熨帖在皮肤上，驱散了些许夜深的凉意，也带来一丝陌生的、却并不令人排斥的暖意。
沈千尘站到他身侧，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带来压迫感，又清晰地表露着同在的姿态。他同样望着窗外那片喧嚣与寂静并存的夜景，声音平静，褪去了平日里的戏谑慵懒，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关切：“夜里风凉，你内伤未愈，精神力也刚稳定，别在风口站太久。”
凌墨白沉默了片刻，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微微吸了口气，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涩意：“这次……连累你了。”这句话，包含了太多。连累他卷入这场滔天风波，连累他动用庞大的资源与伊索斯正面开战，连累他原本超然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沈千尘闻言，侧过头看向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在舷窗透进的微光下，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光芒，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不以为意，还有几分更深沉的东西：“说什么傻话。”他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真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你。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查伊索斯，把你拖进这摊浑水，你现在或许还在第七舰队坐镇，而不是被困在这里，承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没有你，伊索斯的目标依旧是我。”凌墨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看透事实本质的冷静，他转过头，目光与沈千尘对视，“‘钥匙’在我身上，这是从出生起就注定的事情。你是变量，但不是根源。”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特殊，也点明了沈千尘在他命运中的偶然与必然。
“去他的宿命。”沈千尘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带着一丝不屑的桀骜，紫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我沈千尘想护着的人，就算是既定轨迹，我也要给他掰出一条生路来。老天爷也别想从我手里抢人。”他向前逼近半步，目光灼灼地锁住凌墨白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凌墨白的心上，“凌墨白，你听着，无论外面掀起多大的风浪，有多少人骂你、质疑你、想把你踩进泥里，你都不要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钱能解决的问题，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权能摆平的事情，就没有我摆不平的。如果……如果真有连钱和权都摆不平的那一天……”
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者才会有的、毫不掩饰的狠厉，“……那我就用别的办法。总之，只要我还在，就没人能动你。”
这番近乎霸道专制、却又重若千钧的宣言，从沈千尘口中说出，没有丝毫夸张或虚伪，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近乎残酷的真实感。他不是在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而是在陈述一个他决心用一切手段去达成的现实。
凌墨白定定地看着他。沈千尘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戏谑和慵懒的算计，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坚定。窗外的星光和远处的灯火在他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投下细碎而璀璨的光点，仿佛蕴藏着足以扭转乾坤的磅礴力量。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激烈碰撞、交织。信任、托付、以及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无声中疯狂滋长、蔓延。周围的喧嚣、远处的危机、未来的不确定性，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
许久，凌墨白冷硬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却极为肯定地微微颔首，从喉间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单音：“……嗯。”
他伸手，将肩上那件带着对方体温和气息的外套，又拢紧了些。布料上残留的暖意，仿佛顺着肌肤，一丝丝渗入了血脉深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千尘移开视线，也稍稍缓解了方才那过分凝重的气氛，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目光依旧关切。
凌墨白也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那片深邃的、隐藏着无数秘密与危险的星空，琥珀色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重新凝聚，如同经过淬火的寒铁：“等。”他言简意赅，“伊索斯遭受重创，绝不会善罢甘休。舆论反击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远未伤其根本。我们必须找到更确凿、能将他彻底钉死的证据。‘神谕计划’的核心数据，是关键。”
“阿诺德和我最核心的技术团队，已经在‘星尘’号的一个绝对安全的加密实验室里，全力破解那些数据了。”沈千尘接口道，眉头微蹙，“但伊索斯的加密技术非同小可，融合了生物特征和量子密码，需要时间。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陈靖元帅那边，最近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向。他的一位副官，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向我传递了一个……模糊的善意信号。”
凌墨白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陈靖元帅是军部真正的元老，资历甚至比索恩元帅更老，向来以铁面无私、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著称，是帝国军队的“定海神针”。如果他愿意在这种微妙时刻表露一丝倾向，哪怕只是静观其变，对局势的影响都将是决定性的。
“看来，沈部长长期以来的那些……‘战略性投资’，开始看到回报了。”凌墨白淡淡道，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却深邃了几分。沈千尘在帝国政军两界编织的那张无形而庞大的关系网，其能量开始显现。
沈千尘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多条路，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种前路不明的时候。”他看向凌墨白，紫眸中光华流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耐心等待。等待数据破解的突破，等待伊索斯下一步的动作，也等待……潜在的盟友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的喧嚣声似乎陡然拔高了一个音量，隐约能听到扩音器传来的激烈争吵和几声短促的惊呼，似乎是支持者和反对者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这突兀的噪音，像一根针，刺破了病房内刚刚凝聚起的片刻宁静与默契。
凌墨白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视线从星空收回，投向下方那片混乱的光点，周身的气息瞬间又变得冷硬而疏离。
沈千尘也收敛了笑意，紫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看着凌墨白重新绷紧的侧脸轮廓，那上面刻满了疲惫、压力与不容退缩的责任。一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冲动，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一种想要抹去他眉间刻痕，想要驱散他周身寒意的冲动。
鬼使神差地，沈千尘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随着窗外噪音而沉凝下来的气氛，语气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却又暗藏紧张的试探：“说起来，刚才那种情况下……我好像还欠你点什么。”
凌墨白闻言，略带疑惑地侧头看他：“欠什么？”
沈千尘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凌墨白微微蹙起的眉心，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划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凌墨白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沈千尘另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环住了后腰，固定在了原地。
“欠这个。”沈千尘紫眸深邃，如同漩涡，牢牢锁住凌墨白微微睁大的琥珀色眼眸，声音低沉喑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话音未落，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瓣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覆上了凌墨白因惊愕而微微开启的、略显冰凉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