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莅临‘圣堂’,凌指挥官,沈部长。”伊索斯的声音温和,如同招待久别重逢的故人,而非你死我活的仇敌。“穿越‘叹息之壁’的滋味,想必不甚愉快。”
投影出现的瞬间,沈千尘的反应快得如同本能。他并非简单地挡在凌墨白身前,而是一步跨出,以一种完全占据对方视野、充满保护欲和宣告意味的姿态,将凌墨白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影之后。他紫眸中寒光炸裂,周身散发出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像一头被触犯了最核心领地的顶级掠食者,死死锁定了伊索斯的投影,指尖已然按在了武器发射键上,蓄势待发。
凌墨白借助这短暂的喘息,强压下脑海中的翻江倒海,推开沈千尘下意识阻拦的手臂(那手臂紧绷如铁),向前迈了半步,与伊索斯正面相对。他脸色惨白,身体因透支而微颤,但琥珀色的瞳孔中,已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
“伊索斯,”凌墨白声音沙哑却冰冷,“省省你扮演神明的戏码。你的‘圣堂’,每寸墙壁都浸透着无辜者的血。”
伊索斯对指控无动于衷,反而遗憾地摇头,如同看待一个执迷不悟的天才。“血?凌指挥官,你仍困于狭隘的伦理。你看见的是过程的代价,我预见的是进化的必然与终结的完美。”
他抬手,全息图变幻,展现着宏大的基因图谱与文明演进模拟。
“看看这宇宙,混乱,低效,战争,疾病,衰老,死亡……还有那源自个体意识最根深蒂固的毒瘤——贪婪、嫉妒与短视。人类,乃至所有智慧生命,都在这可悲的循环中打转,消耗星河,却渺小如尘。”
他的语气渐趋狂热,眼中闪烁着造物主般的光芒。
“‘神谕计划’,从来非是武器,沈部长,”他瞥向沈千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你所追逐的财富与权柄,不过是工具,是通往终极的垫脚石。”
他的目光再次灼烧般锁定凌墨白:“‘神谕’是阶梯!是超脱这脆弱躯壳与有限心智的桥梁!而我,将是引领合格生命完成这场伟大飞升的……引路人。”
“成神?”凌墨白嗤笑,尽管虚弱,嘲讽力却丝毫未减,“靠吞噬和湮灭他人?”
“谬矣。”伊索斯耐心纠正,“是融合,是升华。个体意识充满缺陷与局限。但当亿万意识在‘母体’中熔铸一体,去芜存菁,便将诞生一个统一、永恒、全知全能的超级意识集合体!那才是生命的终极形态!没有痛苦,没有纷争,只有永恒的进化与和谐!”
他指向凌墨白,目光炽热如火:“而你,凌墨白,你是最特殊的。你体内的‘原始烙印’,是远古近神生命体的基因火种。你不是诅咒的容器,你是天选的基石!是启动并稳定这终极进化的钥匙!”
伊索斯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创世般的狂热:“加入我!放弃那渺小的‘自我’,融入这伟大的整体。你不是消亡,而是成神!我们将共同缔造一个没有苦难的完美新世界!这才是你存在的终极意义!”
这番疯狂而诱惑的言论,如同重锤,再次砸向凌墨白摇摇欲坠的心防。成为神?终结所有痛苦?尤其是将他视为诅咒的力量重新定义为“恩赐”与“基石”,几乎动摇了他对抗命运的根基。他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那“完美世界”的幻影,对于饱经痛苦的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沈千尘冰冷刺骨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瞬间击碎了那脆弱的幻影:
“完美世界?伊索斯,你自欺欺人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沈千尘向前一步,与凌墨白并肩,但目光始终如鹰隼般锁定伊索斯,紫眸中翻滚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近乎狰狞的保护欲,“你口口声声的‘融合’、‘升华’,不过是你那病态控制欲的遮羞布!因为你无法忍受这个世界有任何不受你掌控的思想,任何偏离你设想的轨迹!”
他猛地伸手指向凌墨白,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野蛮的占有意味,声音拔高,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冰的利刃,掷地有声:
“至于他——!”
“凌墨白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连带着他那些讨人嫌的臭脾气、忍痛时死咬着嘴唇的蠢样子、还有他自个儿都未必搞明白的‘原始烙印’——他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痛苦的、痛快的,早就被老子预定了!打了钢印的!货已售出,概不退换,更他妈轮不到你这个心理变态来品头论足、替他规划什么狗屁终极意义!”
他盯着伊索斯,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你想动他?先问问老子这关过不过得去!想把他变成你那个恶心巴拉的意识集合体里的一个零件?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子就是拆了你这破‘圣堂’,把他这片星河最硬的骨头磨成粉,也绝不会让他沾上你半点疯气!”
这番霸道至极、粗鲁却炽热无比的宣言,如同惊雷,炸响在腔道之中,也狠狠撞入了凌墨白恍惚的心神。那毫不讲理的占有欲,那将他所有痛苦与挣扎都蛮横地划入自己领地的不容置喙,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伊索斯用“完美”编织的迷雾。
凌墨白猛地一震,侧过头,看向沈千尘。只见那人紫眸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一种“老子的人,天王老子也别想动”的狠绝与笃定。
伊索斯脸上最后的温和彻底冰封,化为被严重冒犯的震怒。他看向沈千尘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轻蔑:“愚不可及!被低级情感奴役的蝼蚁!你的存在,就是对‘完美’二字的亵渎!”
他最终看向凌墨白,发出最后通牒,语气冰冷如铁:“凌墨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是拥抱神圣的进化,还是和这个庸俗的羁绊一起,坠入永恒的虚无?选择!”
两条道路,清晰呈现。
凌墨白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挣扎与恍惚在这一刻彻底沉淀。他看看伊索斯那伪善而疯狂的脸,又看看身边这个为了他,连神都敢骂、敢怼的“混蛋”。那份“抛不开”的麻烦,此刻成了最坚实的依靠。
他迎向伊索斯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我选他。”
三个字,轻飘飘,却重逾千钧。
伊索斯的脸色瞬间铁青,投影开始扭曲、模糊。“自寻死路!”他冰冷地吐出四个字,“那么,就如你所愿……湮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