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打断了沈千尘的思绪。
沈千尘猛地抬头，对上凌墨白那双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眸。那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早已看透生死的坦然，以及……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你计算过成功率了？”凌墨白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沈千尘喉咙有些发干，艰涩地回答：“……理论模型推演，低于15%。变量太多，任何一环出错，我们都……”
“够了。”凌墨白打断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比坐着等死强。”
他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他走到主控台前，看着那片幽暗的缺口，缓缓道：“我的意识离开后，身体会进入假死状态。‘星尘’号的防御，就交给你了。”
沈千尘看着他清瘦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鼻腔一酸，重重地点头：“只要我还在，‘星尘’号就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你也必须回来。你的命，是我的。我没同意，谁也不准拿走，包括你自己。”
凌墨白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无需再多言。绝对的信任，已在生死之间铸就。两人迅速行动起来，沈千尘进行最后的系统检查和参数校准，凌墨白则凝神静气，开始调整状态，将残存的精神力缓缓收束，如同为即将离弦的箭积蓄力量。
几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星尘”号引擎发出低沉的能量汇聚声，对准了那道幽暗的裂口。
沈千尘最后看了一眼凌墨白，后者对他微微颔首。
“走了。”沈千尘深吸一口气，紫眸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按下了跃迁启动键！
“星尘”号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射向了最终战场——那孕育着疯狂与绝望，也隐藏着唯一希望的母巢最深处！
戮力同心，向死而生。
第68章万流归墟
“星尘”号尚未撕裂最后屏障，突入母巢最核心的片刻之前。在那片由蠕动肉壁和幽蓝脉络构成的巨大腔室中心，伊索斯博士，或者说，即将成为“神骸”的存在，正进行着他疯狂计划的最后一步。
这里并非“星尘”号后来所见的那片广阔如星云的空间，而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剧烈搏动的生物子宫。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生命能量的甜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吸入肺中都带着灼烧感。肉壁不再是缓慢蠕动，而是如同痉挛般剧烈收缩、舒张，将磅礴的能量泵向中央那个不断膨胀、变形的巨大肉卵。
伊索斯悬浮在肉卵的正前方，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白色研究服早已被撕裂、吸收，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半透明的、如同液态能量构成的薄膜，包裹着他急剧变化的身躯。他的身体不断扭曲、拉伸，皮肤下透出幽蓝色的光芒，五官在模糊与清晰间闪烁，时而显现出他原本睿智却疯狂的面容，时而融化成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能量聚合体。痛苦与极致的愉悦同时扭曲着他的表情，他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混合着呻吟与狂笑的嘶吼。
“还不够……还差最后一步……完美的容器……需要最纯粹的养料……”他破碎的声音在腔室中回荡，充满了饥渴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腔室的边缘，环形分布着数十个如同蜂巢般的透明培养槽。每一个槽内，都禁锢着一名伊索斯最忠诚的追随者——那些在帝国各界身居高位、或掌握尖端技术的精英，他们曾为伊索斯的“新世界”愿景倾尽所有，此刻却成了祭品。他们穿着残破的制服或研究袍，面容因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而扭曲，身体被无数细小的肉须刺入，生命能量和精神力正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乳白色的光流，汇入中央的肉卵，以及伊索斯正在蜕变的身体。他们的眼睛圆睁着，充满了被最信任者背叛、被自身信仰吞噬的绝望，嘴巴无声地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意识被碾碎前的精神尖啸在能量流中激起细微的涟漪。
这是“万流归墟”仪式，伊索斯“成神之路”的最后一道门槛。他不仅需要“原始烙印”这把钥匙来启动并控制最终的“神谕”母体，更需要海量的、高质量的生命能量与意识碎片来稳固他自身与母体的融合，并使这具新生的“神躯”达到完美。这些追随者，他们奉献的财富、知识、乃至生命，在伊索斯看来，不过是通往至高殿堂的、最后的、也是最合适的台阶。他们的“牺牲”，将使他的“神性”更加纯粹。
“感受这荣耀吧……我的同胞们……”伊索斯张开双臂，感受着磅礴能量涌入带来的、近乎撕裂的快感，声音变得恢宏而漠然，“你们的意识，你们的生命，将与新世界永恒共存！这不是消亡，是升华！是成为更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随着最后一名追随者的生命光流彻底黯淡、被抽干，化作一具迅速干瘪、崩解的躯壳，中央的肉卵发出了如同星球诞生般的剧烈光芒和轰鸣！肉壁疯狂地向内收缩，将无穷的能量挤压进去！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强光爆发，席卷了整个腔室。光芒散去后，那个巨大的肉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能量漩涡之上的、那座由扭曲生物组织、暗能量晶体和无数哀嚎意识碎片构筑而成的、不断搏动变形的神骸王座。
王座之上，伊索斯的蜕变完成了。
他下半身与王座彻底融合，
，仿佛是其天然的延伸，由脉动的肉须和闪烁的电路脉络交织而成
。上半身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但皮肤已完全能量化，呈半透明，内部幽蓝的能量洪流如同星河般奔涌
。他的面容固定了下来，却放大了数倍，充满了非人的威严与冰冷，一双眼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能量漩涡
，额心镶嵌着那块如同活体心脏般搏动的暗红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