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前头来了新案子,又是最有意思的儿女官司,后院的丫鬟们来了兴致,闲暇之余,凑到廊下议论,陈氏去了哪里,人还在不在世上,若不在了,是自缢,或他杀,若是他杀,谁又最有嫌疑。
明鸢路过,听几句后就迈不动步了,把炖的鸡汤往旁边一搁,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来。
待到聊尽兴了,天色渐沉,明鸢才惊觉自己事还没做完,周婶叫她给母子俩送的汤,已经彻底凉透。
明鸢没辙,只能厚着脸皮先把汤送到再说,相处了也有半个月,明鸢看陶枝是个和气人,必不会讲究这些。
陶枝也确实不在意,接过了汤盅,道明鸢辛苦了,请她到屋里坐坐,烤烤火,把身上暖和暖和:“你先进去坐会儿,我把鸡汤端到小灶上热热,你也喝点。”
明鸢当然不会跟她客气,笑着应好,掀了厚帘子进到屋内,就见小娃坐在炭盆旁的小凳上,脚边还盘着一大坨玩意,这玩意蠕动了一下,好似猫儿,但又比外头那些猫更为大只,黄色毛发似金子的颜色,身上布满了梅花状的斑点,看起来尤为威风,也更有种贵气的美态。
但明鸢不敢再靠近了,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因为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然而她稍微一动,那玩意也动了,转过了脑袋,与她对上,金黄色的瞳,尖利的獠牙,无疑宣告着,我很危险,不好惹,别靠近。
明鸢心头大骇,浑身一僵,脚下好似灌了铅沉重得迈不开一步。
这绝对不是养得很肥的猫儿,更像是山林里的兽。
见明鸢吓得不敢动了,陈钰好声好气道:“明姨你别怕,小豹子不伤人的,冬日食物不好找,它又没了娘亲,很可怜的。”
豹?居然是豹子?
这母子什么路数?落魄成什么样了,还能到林子里猎一头豹子回来养着?
陶枝端着热好了的鸡汤进屋,小豹子闻到香味,一改懒洋洋的模样,因着年幼,尚短粗的四肢登时直立了起来。
明鸢顿时一声变了调的惊叫:“别让它过来,别啊!”
陶枝忙把一大块的鸡肉往内屋丢去,唤着孩子把小豹子领进去。
小豹显然饿了许久,正是饥肠辘辘,闻到了肉香味,不必引导,自己已经迈开四肢,优雅又急促地奔进了屋。
“二狗子,等等我。”小娃紧跟着。
二狗子?明鸢嘴角抽了又抽,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产生错觉了?
陶枝给明鸢盛了满满一碗汤,里头不少鸡肉,请她先吃,暖暖身,顺便压压惊,再听她一一道来。
“这豹子不大,约莫还不到半岁,遇到它的时候,瘦弱的一团,还未断奶。母豹中了猎人设的陷阱,失血过多,已经断气,我不救这小家伙,它也活不下去。当时那个情景,我又实在不忍心,只能咬咬牙把它也带着,寻了个荫庇的山洞,又找山里人家买了些羊奶,喂到它断奶,也算行善积德了。”
先是捡了个男人,男人不告而别,没几日,又捡了只小豹子,陶枝只觉她可能真没发财的命,干的都是些散财的事儿。
明鸢张着嘴,惊奇不已,朝陶枝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厉害,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还敢去救这么个玩意。”
陶枝笑笑:“好歹是条命,遇到了,又哪能不管,我也只打算把它喂结实了,能自己觅食,可没想到,它居然寻到了城里,也不知道这一路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听闻这些山兽们鼻子特别灵,估摸嗅着你们的气味找过来的,不过还能记着来找你们,也算这家伙有灵性了。”
明鸢平日在城里,只见过狗儿猫儿兔儿什么的,哪敢往山林里钻,听过这小豹子可怜的遭遇后,少了几分惧怕,更多几分新奇:“那你把它养大后,是不是就可以带着它去山里打猎了,猎兔子猎黄鼠狼猎獾,多威风啊。”
陶枝摇头:“我有我的营生,它要猎也是为了自己而猎,图个饱腹,不为取乐。”
“你还真是个奇人。”明鸢由衷道。
忽而,内室传来小童一声呼喊:“娘,你快来看看,二狗子吐了。”
明鸢对唤一头威风凛凛的山兽为二狗子,仍不能适应,却也情不自禁地跟在陶枝后头,又隔着几步,探脑袋去瞧个究竟。
陶枝弯腰查看地上一滩呕吐物,混着食物残渣,已经辨认不清。唯有一小截污秽布料,引起了陶枝的注意,她将帕子缠在手指上,将闻着就酸臭无比的布料捡起,拿到盆子里清洗。
明鸢成了陶枝的跟班,围着她团团转,见洗过后的布料现出一些原本的颜色,且这质地,似是缝制女子荷包所用,神情又变得惊慌起来。
“我的天爷啊,它该不会吃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