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倏然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
陆钰背书时认真的小脸,生病时脆弱的模样,太子的种种不堪,愉贵妃的狠毒。。。。。。
各种画面在他脑子里交织出现。
他颓然坐倒在龙椅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良久,他放下手,眼角有些湿润,声音沙哑疲惫:“拟旨……”
翌日,圣旨下达。
太子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科举舞弊,德行有亏,难堪储位,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
愉贵妃,心术不正,谋害皇孙,降为常嫔,迁居冷宫,非死不得出。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所有人都在想,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夜深了,国公府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黄,将陆霆和陆盛昀父子俩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陆霆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陆盛昀面前,自己没动,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敲了敲,沉吟道:“彦辰,钰儿的身世,你究竟如何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含糊着。外头的风声,越来越紧了。”
陆盛昀端起杯盏,吹开浮沫,没有喝。他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平稳:“父亲觉得该如何?”
陆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自然要寻个稳妥的时机,公之于众。钰儿是正经皇孙,名正才能言顺。只是,”
他顿了顿,“此事关系重大,贸然揭开,恐生波澜。朝中那些人,心思难测。”
陆盛昀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父亲:“父亲所虑极是。这事,急不得,也乱不得。”
他手指蘸了蘸杯中微凉的茶水,在光滑的桌面上画了几个圈:“永王府、安国公府这几家,与我们交厚,心里早有数,不必担心。难办的是那些态度不明的,还有从前与废太子走得近的。”
陆霆点头:“正是。这些人,若不先摸清底细,届时在朝堂上发难,陛下面上不好看。”
“所以,”陆盛昀用指尖将桌上的水渍抹开,“得一个个来。吏部张侍郎处事圆滑,可请永王寻个机会,私下探探口风。兵部尚书是您旧部,我去说。御史台那几位-”他微微蹙眉,“须得寻个他们挑不出刺的时机。”
陆霆接口道:“待摸清了七八成,便可联合几位重臣,还有几位宗室老王叔,联名上奏。奏章要写得稳妥,既要讲明钰儿身世确凿,更要着重其聪慧仁孝,得陛下与娘娘亲自教导,堪为皇孙表率。如此,方是水到渠成。”
陆盛昀唇角微勾:“届时,陛下顺水推舟,认下皇长孙,既全了天伦,又安了人心。至于那些还想生事的-”他语气转淡,“自有规矩等着。”
陆霆看着他,提壶给他续上水:“你心里有数就好。此事关乎国本,也关乎我们国公府日后,务必谨慎。”
“儿子明白。”陆盛昀端起茶杯,“钰儿既是我的孩子,更是先太子血脉。于公于私,我都会护他周全,让他走得平稳。”
几日后的早朝,气氛与往日有些不同。
几位平日里并不多言的宗室老王爷站在了队列前方。内阁次辅手持玉笏,神色肃然。吏部张侍郎,兵部陈尚书等几位重臣,也悄然交换着眼神。
当内侍监照例唱喏“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时,那位须发皆白的安老王叔,率先颤巍巍地出列,高举奏章:“陛下,老臣有本奏!”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语气平常:“王叔请讲。”
安老王叔嗓门洪亮,字字句句回荡在寂静的金殿:“臣等近日查证,已故先太子殿下,尚有一血脉遗落民间,幸得镇国公府庇护抚养,至今安然。此子名陆钰,天资聪颖,仁孝聪慧,更得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教诲,实乃皇家之幸,社稷之福!臣等恳请陛下,明察血脉,正其名位,使皇孙归宗,以慰先太子在天之灵,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他话音落下,内阁次辅紧接着出列,呈上奏章:“陛下,安老王叔所言甚是。臣等联名查证,陆钰确系先太子嫡出血脉,证据确凿。此子流落在外数年,今既寻回,又得陛下抚育,若不能认祖归宗,于礼不合,于情难容。伏请陛下顺应天意民心,册封皇孙,以定国本!”
紧接着,兵部陈尚书,吏部张侍郎以及另外几位早已通过气的大臣,纷纷出列附议。
“臣附议!”
“臣等恳请陛下,认回皇孙!”
一时间,请求皇帝认下陆钰的声音,在金殿内此起彼伏。那些事先并未得知消息的官员,面面相觑,有人惊愕,有人恍然,也有人目光闪烁,暗自掂量。
皇帝端坐其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等殿内声音渐歇,他才缓缓开口,带着一丝沉痛:“先太子英年早逝,是朕心头之痛。其血脉流落在外,朕与皇后,亦日夜悬心。”
他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几位老臣和重臣:“尔等今日所言,朕已知晓。钰儿那孩子,朕见过多次,聪慧伶俐,确有几分稷儿年少时的风范。皇后更是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