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这种事情你要找谁澄清,谁会信?”季抒繁被辣得鼻头红红,水都忘了喝,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他。
贺征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反正我会澄清的。”
七个字没一个字中听,季抒繁深呼一口气,被这木头疙瘩气得不轻,“啪”一下把筷子摔到桌上,站起身,冷笑道:“贺征,你他妈当我是什么人,想造谣就造谣,想澄清就澄清?少他妈做梦!”
第9章赶鸭子上架
和季抒繁在椒香小院不欢而散后,贺征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时间,他想自己是怎么敢揪着瑞盛太子爷的衣领跟他动手的,真把季抒繁惹恼了,自己的演艺事业也算是走到头了,这一冲动就做事不过脑的性子让他吃尽了苦头,四年前如此,如今也没有长进。
好在季抒繁似乎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人,狠话一撂就没了后续,整整两个礼拜不见踪影,贺征也逐渐从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焦虑里走出来,寄希望于季抒繁看在他恐同又烂泥扶不上墙的份上,打消了对自己的非分之想。
从父母家回到出租屋,贺征安然过了几天清闲、没人打扰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晨跑,固定十公里,路线随心所欲,跑到哪里算哪里,只不过终点一定是家人气兴旺的早餐店。
一来能填饱肚子补充体力,二来他喜欢在这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地方找个小角落坐下,观察每个人生轨迹迥异、待人接物天差地别的过路人们惯常表露出的精神面貌和行为特点,这是他作为演员永远不能懈怠的必修课。
中午回到家冲了个澡,贺征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调试投影仪,想找两部最近比较热门的电影来打发时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唱得响亮,一通从公司艺人宣传部打来的紧急电话把他从美好的假期里踹了出来。
“婷婷,找我有什么事吗?”贺征开门见山地问道。
“贺征,前两天我们部门和经纪部一起开了个会,领导们对公司部分艺人的发展定位和宣传策略不满意,要求重新规划调整,其中就有你,下午你有没有时间来公司一趟一起商量?”岳婷婷和贺征同龄,还是同一年进的蓝镜娱乐,由于公司没有给贺征配备专门的经纪人和宣传团队,相关事宜不是贺征自己跟进,就是岳婷婷那边帮忙分担,四年下来,两人也算结下了一些革命情谊。
“今天下午吗,这么急?”
“挺急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休假了,但是这个关乎你的切身利益,能来就来一下吧。”岳婷婷一个苦办公室边缘化久矣的小小宣传策划何时被总监亲自传召过,此时独自站在总监办公室顶着死亡凝视给另一个小苦瓜贺同志打电话,心理压力和负罪感不可谓不大。
贺征心里有些不情愿,他挺满意现状的,有活就接,没活就歇,报酬虽谈不上丰厚,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有什么必要调整呢,但公司既然做了决定,又派岳婷婷来打头阵当说客,他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得先应下,“行,那我三点左右到公司。”
听到肯定的答复,坐在办公椅上的宣传总监骤松了口气,朝岳婷婷点了下头,岳婷婷苦着脸,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死道友不死贫道,有机会一定补偿你”才颤巍巍地挂了电话,“二楼茶水间对面的会议室见。”
十一月下旬,B市白天平均气温只有七度,凛冽的秋风吹不散雾霾,却让路上的行人裹上了厚重的夹克和大衣,贺征也不例外,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牛仔套装风尘仆仆地赶到公司,一路热情地和偶遇的同事们打招呼,从室内旋转楼梯上到二楼,推开茶水间对面会议室的门,却傻眼了——
岳婷婷不在,会议室长桌靠窗一侧并排坐着一男一女。
女人三十来岁,身材保持得极好,一头微卷的栗色齐肩长发,脸上化着淡妆,垂坠质感的白色职业装显得人精神又干练,面前放着台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左手把玩着一枚银色外壳的电子烟,右手轻轻搭在桌缘,面无表情,瞳孔轻颤,似若有所思。
旁边隔着两个空位端坐的男人约莫只有二十一二,穿着一件朴素的灰白格子衬衫,稍长的刘海未经打理软趴趴地搭在额头,肩膀瘦窄,皮肤极白,拘谨地抓着手里的本子和笔,一副受气听训的鹌鹑样。
“抱歉,我走错了——”贺征握着门把手,紧皱起眉,蓦然有种一脚踩进深坑的不踏实感。
“没走错,我在等你。”女人失焦的眼神瞬间重聚,叫住转身欲走的贺征,站起身帮他拉开一把椅子道,“贺征,好久不见,有些事业上的规划想和你聊聊,请坐。”
见状,男人也立马跟着站起来,怯生生地看着贺征,腼腆一笑。
“跟我聊聊规划?”贺征脚步一顿,虚倚着门框微微眯眼看着二人,讽刺道,“菲姐,没记错的话,四年前是您亲自跟邵总说与我理念相冲,没办法共事合作,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偶尔来公司拿个资料开个会都特地绕着您走,就怕冲撞了您,这四年我们碰头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吧,今个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杜菲,蓝镜娱乐的王牌经纪人兜这么大个圈子把我这没名没号、不入流的戏子叫到会议室,说要跟我聊事业规划,这话您自己信吗?”
“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杜菲撩了撩头发,面色不改,“我们曾经的确理念不合,你有自己的坚持,而我希望我的艺人听话听安排,谁都没错,只是不适合合作而已。”
“曾经?”贺征抓到她话里的重点,“我不认为事业蒸蒸日上的菲姐会突然认同我的坚持,今天叫我来到底什么意思?”
“是,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你的坚持幼稚可笑。”杜菲坐回座位,拿着电子烟指了下门,那鹌鹑样的男人就像得了圣旨一样,胁肩低首地跑到贺征面前,紧张兮兮地开口道:“征、征哥,你要不进去坐?”
“……”贺征不喜他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的,但也没说什么。
杜菲三十出头就做到经纪部一把手,凭的是真本事,对外巧舌如簧谈得来资源合作,酒桌上签合同从没虚过那帮臭老爷们儿,对内既摸得清老板喜好看脸色办事,又严格管理下属,不搞吹嘘拍马那套,工作完成得好就批奖金批假期,搞砸了就直接让走人,手底下的人爱她又怵她也是情理之中。
“有话直说吧。”贺征坐到杜菲对面,隔着一张桌子谈判。
火药味一触即发,鹌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却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拿着自己的本子和笔,隔着两个空位,坐在了贺征旁边。
“贺征,你签约蓝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蓝镜创办至今十五年,你在的这四年算是公司的鼎盛期。”杜菲铺垫道。
“才四年啊……”贺征后仰靠着座椅靠背,冷冷地看着她,“当初你诓我签了十年,剩下六年够我陪公司从鼎盛走向没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