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孤男寡男,年纪轻轻,玩玩也不是完全不成……
可是,但是,有个问题,总而言之,他追我就要答应吗,先追八百米看看吧……
全身肌肉都因为这一句话而进入紧绷的备战状态,贺征脸上火烧火燎的,似乎回个头就是认输了,像僵尸一样一路顺拐着逃进网约车。
所幸,季抒繁拿出了一点诚意,没硬逼着他现场点头或摇头,从饭店开回小区的四十多分钟里,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始终和那辆灰色比亚迪隔着两个车位的距离监视护送。
安静的车厢内,William冷不丁起了个话头,“阿繁,你对这个贺征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季抒繁坐在副驾驶,点开手机邮箱批了几封相对紧急的邮件,漫不经心道,“他比别人拧一点,不识抬举一点,不过挺对我胃口的,我乐意花点时间跟他耗。”
“谈恋爱也在‘耗’的范畴里吗?”等红灯的间隙,William从公文包的隔层里拿出几张从酒店监控里截出来的模糊照片道,“只见过一次,他就敢借你的名头在剧组招摇,不肯当情人,却盘算着想当恋人,手段还不如Felix高明。”
“拿来解闷的东西,要他高明做什么……我家贺儿真是文明人,就这么两下,遭算计的事就算了了?”季抒繁兴致缺缺地瞥了眼那几张“施暴”的证据,“这是那个制片人寄给你的?”
“嗯,听说瑞盛在接洽和蓝镜的合作,吓破胆了,想试试贺征的深浅。”
“那就好人做到底,找两个人好好招呼他一下,省得他整日提心吊胆。”季抒繁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忽而解释道,“贺征毕竟是直男,迈出那一步需要个说辞和台阶,他想谈我也不是不能配合,正好从十五岁起我就没那方面经验了,重新体验一下不错。”
“好的。”William重新一双手把住方向盘,怜悯地看着那辆灰色比亚迪,心道,玩吧,总有一个人会玩脱的。
下了车,贺征招呼都没好意思和季抒繁打一个,火速蹿上楼,从攒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工具箱里翻出了个好几年前看演唱会买的望远镜,就鬼鬼祟祟地趴在阳台边窥视。
那种心情该怎么形容呢,约莫是用金子垒起来的恒隆大楼一楼华美的橱窗里摆着一件你相中已久的衣服,但那吊牌上的数字实在是太长了,长得像是横亘在两个世界之间的阶梯,明明做好了一辈子不跨越的准备,那精致的假人模特却突然自己蹦出来,对站在路边的你邀请道,“要试试吗,只是试试,不会有问题的。”,你明知这是一场骗局,飞快逃走了,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忍不住想象自己穿上那件衣服会是什么样……
直到那辆黑得发亮的劳斯莱斯幻影寂静无声地驶离视线,贺征捏了捏发麻的大腿,恍惚地站起身,往屋内走。
那一夜,风止,树静,大雪吸纳了整个世界的噪音,唯剩心跳震耳欲聋。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贺征顶着两个快掉到地上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草草洗漱了一番,裹着件能包住小腿的纯黑羽绒服正想下楼觅食,门铃就响了。
“Surprise!”季抒繁穿得跟个雪人手办似的背着手出现在门口,一身白的打扮,柔软的金发在廊灯下显得熠熠生辉,那股干净、馥郁的苦橙香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你怎么又来了,不上班吗?”贺征握着门把神色不自然地堵在门口,自己不走,也不让他进来。
“今天是周日,休息。”季抒繁今天势必要趁热打铁再下一城,眉梢微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又要赶我走吗,我就是想跟你待一天而已。”
“哦,你的一天从中午算起?”贺征还是卡在门口不松手。
季抒繁却听出了点猫腻,这是嫌他来得晚没诚意呢,于是解释道:“早上送我弟弟去机场了,小孩子一个人飞纽约,当哥哥的肯定得好好叮嘱一番,送完他我就来找你了,我想见你。”
“你已经见到了,请回吧。”贺征依然冷着脸送客。
“你有事要出门吗?”劝退是不可能的,季抒繁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啧,这家伙怎么套个垃圾袋都这么好看,“穿得这么……应该不是远门吧?”
这么明显的嫌弃,贺征哪能听不出来,当即用手抻了抻这身朴素的羽绒服道:“我下楼吃个饭还要打扮得——”
季抒繁眼睛瞬间一亮,逮着空子就往里钻,得逞后就从身后变出一个大大的保温食盒,朝贺征挑眉道:“那正好,不用去了,我带饭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贺征在心里长啸一声,认命地关上门,接过食盒往餐厅走。
季抒繁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乐呵呵地跟上去,等贺征将食盒里的那两碗龙虾汤云吞面拿出来摆到桌上,却突然发难了,他一手撑在餐桌边缘,幽幽问道:“这两碗面是我早上专门派人去香港请龙景轩的师傅过来做的,你觉得和你那天晚上跟某个人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吃的清汤面比,哪个更好一点?”
贺征拆餐具的手一顿,尬道:“我那手艺怎么跟米其林的师傅比。”
“那我呢,我和那个人,在你心里有没有可比性?”季抒繁并不热衷于在生活中和人产生肢体接触,有时甚至称得上排斥,但对于贺征他总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好像贴着这个人就很心安,譬如此刻,他又忍不住蹭过去撞了他一下,逼问,“为什么我生日的时候只肯给我点外卖,轮到他,就亲自下厨?”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要比什么?听不懂听不懂,吃饭吧。”贺征心虚得要找条缝儿钻进去了,哪有什么这个人、那个人,事实是那天晚上他刷到季抒繁发的朋友圈,气昏了头,把给自己煮的一碗面两颗蛋平均分到两个稍小一点的碗里,还刻意多摆了一副筷子,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里有两个人共进晚餐。
想想就够幼稚丢人的,偏偏这家伙还抓着不放。
“当然要比,万一是情敌怎么办。”季抒繁见他这不愿意提的样子,心里那个来气,干脆整个人挤到他和桌子的中间站着,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我的,贺征,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