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幸万幸,季恒还没有走。
不过季恒正背对他翻箱倒柜,内室地板上扔满了衣物。
小婧抱着哭闹不止的阿宝焦头烂额,一边摇摇晃晃地哄,一边劝道:“公子……要不还是别走了。公子一走,王宫岂不又要乱了套了,还正中那申屠大人的下怀!还有太子、翁主、小殿下,尤其是这小殿下……公子走了,这小殿下可怎么办才好啊!”
季恒翻找衣物的动作里也带着情绪,抽出一件青衫,用力扔进了樟木箱子里,脑子里全是小阁老那句至理名言。
为何总是谁干得越多,谁受的委屈就越大,这多花的银子,为什么总是揪住不放呢![1]
……不是。
而一抬头,便见姜洵正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眼眶通红,表情也很不对劲,他便怔怔叫了声:“阿洵?”
姜洵走了过来,看了看这满地狼藉,又看了看季恒,问道:“你要去哪里吗?”
“对……”季恒说着,抚了抚鬓发,又低头看了眼散落一地的衣物,发现其中竟还有足衣,仔细一瞧,竟还有亵裤!一时警铃大作,耳根通红,感到很不好意思,便用脚踢了踢,解释道,“叔叔……叔叔要离开一段时间。”
姜洵问道:“你要去哪儿?”
他尾音逐渐发颤,抬头看向了季恒。
季恒察觉出姜洵不大对劲,吓了一跳,忙捧起了他的脸,问道:“阿洵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学堂发生什么事情了?是先生说你了?还是和邓月吵架了?”
少年眼泪随之滑下,掉落在季恒掌间。
他摇了摇头,兀自说道:“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他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说道,“如今临淄正闹瘟疫,叔叔又身体不好,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他不是担心季恒走了,齐国的天便要塌下来,符印没有人执掌,阿宝也没有人管。这些情况再糟糕,他也可以挺过来。
他只是一听说季恒要走,心里便宛如刀剜一般,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父王,母后,叔叔。
所有人都在一个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
他眼眶含满了眼泪,强忍着不掉落下来,抬眼看向了季恒道:“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从刚刚廷议时起,季恒便感到自己的大脑在东倒西歪地快速运转,直运转得他整个人发蒙发烫,六神无主。
听姜洵问起,季恒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道:“齐国的粮仓快要空了,运到赵国的钱,现在也还在运回来的途中。且如今药价暴涨,哪怕这笔钱运回来了,财政也支撑不了太久。如今济北、琅琊、临淄都爆发了瘟疫,而长安那边……我听说是陛下病了,所以奏疏才回得这么慢。总之,长安的援助我们等不起了,在此之前,必须要另寻出路。”
姜洵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趟吴国。”季恒道。
吴王姜烈富甲天下、财大气粗、热情好客,常常对朋友倾囊相助。
吴国的粮价、药价,此刻也一定比齐国低不少。
他说:“我想亲自到吴国去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吴王借笔钱,顺便再拉些药材和粮食回来。”
听到这儿,姜洵愣了愣,忽然止住了眼泪,问道:“那……那小叔叔去了还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了,傻瓜!”季恒说道,“我拉着粮食和药材,不回齐国,我还能去哪儿?我还能携款潜逃不成?”
听了这话,姜洵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竟有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之感。
在这段噩耗接二连三的日子里,季恒是他唯一的光。若是连季恒也要离他而去,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说道:“那你一定要回来,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