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姜洵道,“我在这位置上,迟早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叔叔应该看得比我清楚。”
季恒心头一紧,姜洵那口吻,似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莫名想?起姜洵十三?岁居庐守丧,他去给姜洵送宵夜,而?姜洵误以为是申屠景派人要陷害他。因为他一旦吃了,“不孝”便?有可能成为审判他的罪名之一。
姜洵是先齐王的嫡长子?,自幼耳濡目染,又怎会不懂?
他再是隐瞒,恐怕姜洵也无法按阿兄的意愿去“认贼作父”。哪怕他认贼作父,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季恒翻了个身,看向?姜洵,低声问道:“如若万一,局势所迫,要你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冒那九死一生的风险,你愿意吗?”
姜洵神情决绝,说道:“毋宁死,也绝不苟活。”
季恒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忽然也有了巨大的勇气,不愿再摇尾乞怜,勉强苟活,而?只想?拼死一搏,冲破这枷锁,不惜一切代价。
季恒说道:“如若有那一日?,我一定和你并?肩作战。”
姜洵有些讶异,侧身看向?了季恒,见季恒也正望着他,目光柔和,似是宽慰。
季恒伸出手,摸了摸姜洵的脸颊。
姜洵看着这样的季恒,感到体内有冲动和克制的两?股力?量在猛烈地横冲直撞。最终,他闭上眼,在季恒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季恒也紧张地闭了眼……
等睁开眼时?,四周已是一片明亮,乌云飘离,碧空如洗。
姜洵说道:“我会成为叔叔最坚实的盟友,最忠诚的部下。”
只要和季恒在一起,他便?天不怕地不怕。
——
不知不觉,暮色将至。
季恒感到有些冷,又有些饿,问姜洵道:“我刚刚是不是跟雨潇说过,叫他整理完过来吃饭?”
姜洵立着一只膝平躺在竹席上,道:“说过。”
季恒感到有些奇怪,问道:“那他怎么还不来?其他人也都这么安静。”
安静得有些诡异。
姜洵添油加醋,说道:“要么就是耳背,要么就是不把叔叔的话当话。”
“我去看看。”季恒说着,爬起身,走到了门前,见院子?里没?有人。
他记得左廷玉方才还在那儿喂马,不知何时?竟不见了。
季恒道:“小婧?”说着,又转身向?内室走去。
时?辰已近黄昏,屋子?里没?点灯,竟也是空无一人。
“小婧?”
“来福?”
季恒说着,推开了后门,这才见四个人竟都缩在后院的一棵果树下。
左雨潇背靠树干闭目养神,来福坐在地上拿树枝刨地,左廷玉喝酒,小婧则双手抱臂,倚着栅栏站着。一个个灰头土脸,弄得跟无家?可归似的。
季恒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进来,都坐在地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