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上燃着香。
他跪在垫子上。
“舟娃。”旁边站着的大人抽着烟，烟熏得呛人。
“给我一根。”他开口，嗓子好像滚了砂砾。
旁边站着的大人给他丢了一包，话里有些嘲：“才几大哦，就学会抽烟了。”
点火，咬上烟嘴，吸上一口，嘴里吐出烟，喉咙更干了。
身旁站着的大人说：“你日后莫样搞哦？哩大了，孤儿院还收不收哦？”
烛火在晃。
“你妈那边的亲戚莫样讲？你妈有个亲弟弟吧，他莫样说嘞？”
烟在手上，烟灰在累积。
“我自己住。”他说。
“自个搞不搞得过来哦？”
“……”烟头明灭，“可以，政府有补贴。”
“你自己有主意，我们就不多讲了啊。考了个好学校吧？江城一中嘞。你爸妈没看到也蛮可惜。”
烦躁。
大人把烟丢到地上，拿脚踩灭：“回去以后莫跟你那些找不到哪里来的人混在一起了，好好读个书，晓不晓得？”
烦。
“自己想哈以后想做么斯，好好读书，你屋里也莫得人了，你爷爷死得还不是蛮早，就掉你奶奶一个，年纪又大，我们招呼她一个都招呼不过来，你还要在城里读书的。”大人说，“你爸原来都不管你奶奶的，你妈都没到我屋里上过门。”
烦。
耳边的话变得轻飘飘的，烟抽完了，屋子里没人了，他从跪着变为坐着，蜡烛快要烧完了。
他又点了一根烟。
没有抽，夹在手指中间，把手机拿出来，一个一个，把认识的人全都删了，干干净净。
然后他坐着，再也没有睡着，一直到天明。
“叮——”
宁择行睁开眼。
头痛欲裂。
手机放在床边，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六点整，屏幕上先是灌满了来自“槍蔱愛。”的消息。
他一一划掉，划到最下面的时候是另一个名字。
秦默识：你明天吃不吃饭团啊，我这里有卖的
秦默识：五块一个
秦默识：蛮好吃的。
秦默识：我六点四十出门，你要的话提前跟我说啊
他对着屏幕看，先是打出：给我带一个
大拇指在发送键上停了一下，左上角时间跳到六点零一，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又下去删掉，重新打字。
z：不用，谢谢，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发完之后他把震动打开，手机倒扣放到床上，手臂挡在眼睛上重新闭上眼。
太阳光从窗帘背后蒙蒙地透进来。
意识沉沉浮浮，好像有光怪陆离的影子在眼前晃，晃得人耳晕目眩，想作呕。
手机震动，他打开看了一眼，来自“槍蔱愛。”的消息，一下子又来了五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