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想,如今的师尊该是个什么模样呢?
俞宁的师尊徐坠玉,在后世,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一招朔雪能令天下结霜。自打俞宁有记忆起,师尊便是一副冰清清水泠泠的模样,腰间坠着能号令群仙的令牌。
那么,想必,以师尊惊才绝艳的天资,即便是在三百年前,也应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罢。
窗外风雪正烈。俞宁随手取了件袄子,将自己裹起来,她计划着先去拜会一下原身的父母。
残余的记忆告诉他,掌门夫妇二人方才传唤了她。
临走前,她双手合十,对着虚空默默欠身:“对不住了,俞宁姑娘。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如今,我需得借你身份一用,必当惜之重之。”
清虚教派的风景甚美。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翘角被雪色覆盖,偶尔有灵鸟从林间掠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啼鸣。
俞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的石板路上,摸索着去往掌门殿宇的的路径。
正凝神寻路间,一阵尖锐刺耳的叫骂声,混杂着拳脚落在皮肉上的闷响,突兀地穿透风雪,灌入耳中。
“废物!还敢躲?”
“不过是个妖族杂种,也配待在我们清虚教?”
“打!给我往死里打!看他还敢不敢用那种眼神看师妹!”
俞宁眉头一皱,她循声看过去,只见拐角处的雪地里,三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被打的少年蜷缩在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布袍,早已被雪水和尘土弄脏。
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即便被打得如此狼狈,他却并未求饶,像是在挽留最后一点尊严。
俞宁先是愣了一下。在后世,她自己独住一座山峰,日常见到的人并不多,偶尔去到了山下,同门待她也很是友善。似这般赤裸裸的欺凌场面,她确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一股火气登时窜上心头。
“住手!”俞宁大声斥道。她冷着眉眼,快步走向那几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竟在教中行此等暴虐之事?”
那几名弟子猝然被打断,动作皆是一滞,可待回头看清来人,面上那点下意识的惊慌顿时消散,转而浮起几分混不吝的轻慢与嘲弄。
教中谁人不知,俞宁的性子怯懦,是个出了名的泥菩萨,平日见了人连头都不敢抬。即便受了委屈,也只会躲回房里偷偷抹泪。
因此,纵使她顶着掌门千金的名头,也少有人真正将她放在眼里。
“哟,我当是谁呢。”为首那名高个弟子扯了扯嘴角,浑不在意地笑道:“原来是俞师姐啊。师姐这话可说得重了,我们不过是见小师弟修行刻苦,特意来指点他几招,闹着玩儿罢了。”
他故意将“玩儿”字咬得轻佻,身后的两人也跟着嗤笑出声。
“闹着玩儿?”俞宁轻轻重复了一遍。
她没再言语,只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间,而后素手轻抬,指尖拂过腰间长鞭,缓缓抽出。
“竟是这样么?”俞宁将鞭子在掌心松松绕了半圈,抬眸看向那几人,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柔和的弧度,声音也温软起来,仿佛在同他们商量一件趣事:
“小师弟看样子是累着了,你们也别再折腾他了,但也算凑巧,师姐我啊,今日兴致不错,正想活动活动筋骨……”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笑意加深。
“不如,让我替他,换我上?”
俞宁如今的修为确实停滞在炼气期,进展缓慢。可原身的父亲,掌门玄真道人,因怜她体弱,不惜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特地为她炼制了这根御灵鞭防身。
一鞭既出,灵力激荡,足以令金石开裂。
那几名弟子脸上颇为无赖的嬉笑瞬间僵住,他们咬咬牙,不说话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地上那个妖族杂役的死活,却不能无视这条御灵鞭。俞宁的修为是不济,可这鞭子的威力,他们却是听说过的。
几人面面相觑,额角隐隐渗出冷汗。今日真是邪了门了,俞师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多管闲事,竟还摆出这副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