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手中玉简往案几上一拍,发出“啪”一声脆响,横眉怒目,指着徐坠玉喝道:
“岂有此理!徐坠玉,你这妖族孽障,安敢在测灵大典上施展妖术,妄图篡改天机,玷污我仙门圣地!速速从实招来,你究竟用了何等阴私伎俩,否则休怪门规无情!”
俞宁真是要被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气笑了。他们是在发梦么?
她猛地站起身,一贯的笑意盈盈不再,眉目间似是凝了层霜。
“灵根择主,向来只看天资与道心,何时竟要论种族出身了?”俞宁的眼中蕴着股怒意,目光扫过那带头叫嚣的弟子,字字锐利。
“前几日你寻衅滋事,徐师弟念及同门之情不予计较,你可倒好,反而倒打一耙、借题发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因自身样样不及徐师弟,天赋不如,品行更逊,这才妒火中烧,恼羞成怒,行此污蔑构陷之举!”
那弟子被她目光所慑,又触及玄真道人陡然转冷的视线,脸色瞬间白了白,下意识地想缩回人群,却已是骑虎难下。
俞宁懒得看他,转而直面执事长老,出言讥讽道:“长老莫非是年事已高,有些糊涂了?这测灵玉台,乃上古流传之神物,历经万载灵气淬炼,与天地法则隐隐相合,岂是区区妖邪之术所能轻易蒙蔽撼动?若仅凭妖族身份便将人罪,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我清虚教派胸襟狭隘、以貌取人?
“确然。”
徐坠玉的声音从测灵玉台旁传来,依旧清冽平静。
徐坠玉抬眸看向执事长老,目光坦荡,“长老若心存疑虑,不信这测灵结果,弟子愿当场再测一次,十次、百次亦可。若当真是弟子使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阴私手段,蒙骗了玉台,玷污了圣地,弟子甘愿承受仙门任何严惩,绝无怨言。”
“然而,若仅因弟子身负妖脉,便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妄加罪名,轻易否定这测灵玉台显现的天道之意……此举,岂不是寒了天下有灵者向道之心?”
执事长老梗着脖子还想辩驳,却被玄真道人抬手止住。
玄真道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坠玉,眼底满是对旷世奇才的珍视,“诸位也亲眼所见,方才检测之时,玉台引动天地灵气共鸣,冰晶覆台,光柱穿云,此等异象,绝非妖法所能伪造。”
他顿了顿,“测灵玉台乃上古神物,从无差错。而今千年未有之冰灵根现世,是仙门之幸,而非祸患。”
言罢,玄真道人沉思片刻,对着徐坠玉道:“然,入内门的规矩不可废,心性品性才是道途长远之根本。”
“心性试炼可辨善恶,三日后,你便入幻阵试炼三日。若能平安归来,证明心性无亏,本座便亲自指导你修行。”
徐坠玉微微颔首,“弟子领命。”
*
灵根测验已毕,人群渐次散去。
俞宁却仍立在原地,她垂眸,望着青石砖上未干的雪水出神。
徐坠玉本已随着散去的弟子人流,走出了数步。不经意间回首,却瞥见了那道依旧滞留在原地、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纤细身影。
她低着头,肩背微微塌着,与平日总是带着鲜活笑意的模样截然不同。
理智告诉他应当径直离开,抓紧时间准备三日后的幻阵试炼,那才是关乎他能否真正在清虚教派站稳脚跟的关键。
可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识,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折返,朝着看台的方向走去。
“师姐,你怎么了?”他在俞宁面前站定,声音比往常温和几分。指尖虚虚抬起,隔空点了点她微蹙的眉间,“这副模样,是谁惹你不快了?”
俞宁似乎才惊觉有人靠近,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眼眶周围,还残留着一点未散尽的微红。
“啊,你来了。”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成功,声音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闷郁,“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这不公平。”
啊,原来是在为他的境遇而感伤啊,只是他并不太明白这种情绪的由来。
不公平?这世间何曾有过真正的公平。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于他而言才更为熟悉。至于那些喧嚣的质疑与污蔑,他其实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可她看起来却很难过。
那他呢,需要做些什么?如果想在日后得到这位师姐的帮助,他应该上前聊表关怀罢。
他努力回忆着那些,他偶然瞥见过,却从不属于他的场景——
凡人集市上,母亲蹲下身,用袖子轻轻擦去哭泣孩童脸上的尘土,笨拙地哄着。同门之间,似乎也会在对方沮丧时,拍拍肩膀,说些无关痛痒却意在安抚的话。
徐清玉迟疑了片刻,抬起手,落在俞宁的发顶。
“没关系,我早已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