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徐坠玉冷笑一声,周身灵力微微外放,压得孙彪脸色发白,“师姐已然明确拒绝,你强行拉扯,也配谈两情相悦?“他眼尾轻挑,“若再敢做些不着边际的痴梦,断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只手了。”
孙彪被他周身的气势震慑,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大声放肆,只能小声嗫嚅,“教派有门规,门下弟子不可对同门出手。”
“门规亦有言,弟子当以礼立身。”徐坠玉紧抿唇瓣,冷冷地瞥向孙彪,“你造谣生事在先,言行无状在后,还有何脸面在此辩驳?”
孙彪顿时语塞,手上剧痛钻心,额角冷汗涔涔,他终究不再多言。只得狠狠剜了徐坠玉一眼,踉跄着跌撞而去。
临走时他还颇为不舍地看向俞宁,眉目间似是在抱怨她为何不帮自己说话。
俞宁这厢哑然了。除了想踹他一脚外,她真的无话可说啊。
林间重归安静,徐坠玉看向俞宁的眼神复杂。得知她来后山清修,他特意绕路过来看看,却正巧撞见孙彪妄图轻薄她,那时他浑身戾气险些收敛不住,伴魔脉而生的怨气又开始聒噪,叫嚣着让他上前撕碎孙彪。
好在,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徐坠玉望着俞宁,心头陡然漫上一层涩意,像吞了口未化的雪,凉得发紧。
她总是这样,对谁都留着三分余地,连这般无礼的纠缠,也不肯多添半分厉色。不像他,内心晦暗,满心报复的念头。
其实,第一次见到俞宁,他的内心便已然为之触动了。
少女容色灼灼,一身锦缎小袄明艳夺目,整个人像只骄傲小孔雀。可这样的一个人,却愿意为满身尘灰的他停留,她斥退了那些欺辱他的人,而后解下那件矜贵的袄子,轻轻盖在他肩头。
“天冷。”她弯起唇角,眼底清亮,不见半分嫌恶,“披着吧。”
当时他在心里嘲弄:假慈悲。可如今相处日久,他才恍然惊觉,俞宁的好是纯粹的,是不带半分杂质的真善美。只有真正干净的人,才会有同她一般的,没有杂质的,清泉般的眸光。
但是他并不喜欢她这样。
她太好了,好到招人觊觎,好到让他自惭形秽。
徐坠玉的脑中闪过白新霁的那句——配不上。
确实是配不上吧。家世、性格……哪里都配不上。
徐坠玉越想越烦闷。他收回目光,语气尖刻得像淬了冰,“师姐倒是菩萨心肠,对谁都这般宽容。方才若我没来,你难不成还要笑着跟那登徒子讲道理?”
他看着俞宁微微睁大的眼睛,心里有些懊悔,却又莫名觉得解气,于是他继续喋喋不休:
“师姐的菩萨美名马上便要传扬教派上下,到时候啊,师姐的桃花,怕是只会更多、更烂、更不知进退。师姐可要做好准备,日日应付这些麻烦了。”
俞宁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般带刺的话。她眨了眨眼,轻声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一味隐忍,我只是在想,凡事若能在动手前把话说开,岂不是更好。”
“但后来,他并不听劝,我也没想再忍了。”俞宁笑笑,“我近日新学了一个咒,本想下在他身上的。”
她柔柔地笑笑,“此咒名曰太上忘情,中咒之人会马上忘记并不深刻的感情。如此,既不会伤了他,也能绝了他的念想,岂不是比直接动手更妥当?”
“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她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遗憾,“罢了,虽说你下手重了些,但也算是让他长了记性,往后该不敢再这般放肆了。”
这一番话完全出乎徐坠玉的预料。他以为,俞宁纯善,知晓了他的手段,必会反感他、恐惧他,却没想到她也有自己的心思。
“所以呢,师弟呀,做人需要刚柔并济。要懂得保护自己,但也不能过分苛责。”俞宁敛了些笑意,认真道。
徐坠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半晌,他敛眸,轻轻嗯了一声。
徐坠玉想,自己孜孜以求,满心算计,活得也挺累的。不妨通透一些,毕竟如今自己身在正道,学着用更符合这里规则的方式去应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少,不会让她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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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俞宁哪里会什么太上忘情咒。方才孙彪扑过来时,她只是在思索着直接动用攻击性术法是否过于激烈、有违同门之谊,这才有了那片刻的迟疑。
她不过是灵机一动,借着这个由头,用一种更委婉、更容易被接受的方式,来劝诫徐坠玉。看他此刻陷入沉思、戾气渐消的模样,想来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一些。
俞宁很欣慰,她觉得自己已经颇有些师姐的样子了。
曾几何时,师尊告诉她,做人做事要留有余地,要宽和,心怀大爱方能无灾无难。如今,便由她亲口,将他昔日教过的道理,再复述给他听。
有时俞宁会恍惚,莫非真应了那魂师的话,这红尘诸事,皆逃不过因果轮回。
师尊于昔日种下的善因,终成今朝庇佑自身的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