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兵也是真惨,一些人的甲胄和兵刃还要自己掏钱买,买不起?征兵官直接把你的媳妇、姐妹、女儿,甚至亲娘拉走,以抵军资。若家中没女眷,男的一样能拉走,或者有什么拉什么。
江南士卒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回家,家里……应该还有人等着他们吧?
为了回家,他们乐意给平王军打仗,打回家去。
江南的降将就更有意思了,把他们的发言总结精简一下:“大王啊,臣早就盼着王师到来了。宇文度这个乱臣贼子太坏了,他胁迫我们的家族来攻打大王您,我们可都是无辜的啊。您只要给臣一点人手,臣立刻就能为大王建功立业。不给人手也行,我们江南世家翘首盼望大王打过江去。”
这些人都是忠诚的人。不是讽刺,他们是真的很忠诚。不过忠诚不是对宇文度,而是对世家的。
他本来想勾唐樊出来,在冬天打一场野战,可唐樊也够稳的。
唐樊最后的盼望,也是对江南军最后的忠诚,就是和宇文霁在冬天打一场攻城战。
属实是君站城墙下,我在城墙上。日日思君不见君,同吹一场风。
宇文霁在除夕后的两天,收到了一封密报。
方家回归净州的人马,全灭。宇文霁和吕墨襟是想做一点手脚的,不过这回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方家人自己内讧。
本来归乡派计划得好好的,夜里出城,全员车马,用最快的速度奔袭脱离梁州境内。只要进了净州,石允就不敢追了——宇文霁虽只实际占领了一半,但等同于全部占领了。
可他们前脚出城,后边城门刚关,石允的人就冲出来了。归乡派拥挤在城墙下方,朝着城内哭嚎哀求,可别说开城门了,城墙上没。射。出一支箭,也没放下一根绳子,甚至连一个探头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一座城市,仿若变成了空城。
城外的惨叫哀泣逐渐变小,待天明,城墙外只留下了一地尸骸。
这不是自己人告密才怪了。
方赦以为他和宇文霁的密会没有半点泄露,可在归乡派的人集结起来,决定集体跑路的时候,梁州很多人就已经明白了宇文霁的态度了。
其实宇文霁把使团放着不管,这态度就已经很明确了——不喜梁州。
此时,归乡派要跑。
留梁派要么是舍不得梁州的土地财富,且存侥幸之心。要么是因为归乡派已经和小平王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就算跟去了也得不到好处。
无论如何……归乡派将来在小平王治下,必定前途远大的,那怎么能行啊?我得不到的,你怎么能得到啊?
就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这是真狠,也真黑啊。
宇文霁把密报放下,每次他要弄脏手的时候,都有人主动站出来干脏事。
方家的内讧,引起了连锁反应。
其他梁州城市在得知消息后,产生了错误的联想——方家是在给石允上供,石允吃饱了,就去别的地方了。
于是在大冬天,多地接连发生内讧,败者被赶出了城池,遭石允蹂躏杀戮。
又有些人心知自己势力弱小,比不得旁人,干脆先下手为强,给石允开了城门,大家一块儿死。
明明石允不善攻城,他们再坚守个一年多,宇文霁平定了脈州和允州,再不乐意也得转头来收拾石允,可他们偏不……
宇文霁裹了裹披风,这世上的有些事,比风雪更让人觉得阴冷。
唐樊跟宇文霁的心情达到了一致,不过他可不是同情梁州人,他根本不知道梁州的事,知道了也没那么多精力分给别人。
他在头疼军粮。
宇文霁虽然不动了,可江南军的辖地还是一团乱麻,军粮只能依靠从江南运粮。
江南那边关于各家出粮多少,就得一阵掰扯。世家都希望只出自己军队的那一份粮,最好他们出的粮食也只给到自家军队的手里,但可能吗?
军粮都是从水军那边统一运到伏江城,再从伏江城分别送往各地的。各城在之前的哭着要兵后,现在变成了又要兵又要粮。但他们的粮食,哪里这么快就吃完了?
安民?都给当地百姓了?
唐樊又不是傻子,哪儿能信。
正经安抚百姓的绝对就自唐樊自己,就这个,陆角还不乐意呢。说北人都是乱民,都是宇文大趾的奸细。
他嚷嚷的时候,漫江水军的都督范远可也在座了。
他们驻扎在伏江城,可伏江城,实际是漫江水军的地盘,这地方的百姓跟漫江水军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赈济百姓,也是对漫江水军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