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扒着浴桶边缘爬起,身子却又被他按了下去,他用指腹擦着她脸上的血迹,话中却藏着千万根针:“你给我好好洗洗,我也不是那般随意之人,洗干净了再来伺候我。”
明滢猝不及防呛了满口的水,拍开他的手,带起一片激烈的水花,将他浑身浇了个透。
裴霄雲衣袍淋漓,凛冽高深的眉骨上沾着颗颗水珠,沉下脸来,看着她在水中起起伏伏,欲色腾灼。
他对她的话还耿耿于怀,勾着唇角:“我就来教教你,什么是下流,什么是下贱。”
两道身影在浴桶中交缠,满地水渍。
明滢用手肘抵挡他倾轧而来的胸膛,偏首,躲着他几近暴戾的吻。
裴霄雲扣住她的手,每回想一次她的话,便还她一分力道,游走的手掌最终停留在她跳动的心脏处,“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明滢被他一手捞着腰身,才不至于沉到水里,她张开口,水面一个接一个细密的水泡,因她的字字切齿,在水中破碎。
“那你为何、为何要把我送来这?”
桩桩件件,他都是起始。
一个自私无情的人,才会不断吸着别人身上的血,去填饱他的肚子。
“你扪心自问。”裴霄雲用手指在她胸前描摹着心脏的形状,若可以,他真想取出来看看,她的心,为何会变了。
“我送你来是为了什么?”
都是因为她的违抗。
若她乖一些,甚至像从前那般装模作样来哄骗她,把戏虽拙劣愚笨,他却也会纵着她,由着她。
自从她以为林霰死了,便从来没有给过他一副好脸色。
“让你好好反省……”他贴着她黏腻不堪的脸,一边是平静,一边是浊浪,“你就认个错,嘴里说不出来吗?不会说吗?你能给那些人弹琵琶,陪他们喝酒,还答应众目睽睽之下脱衣裳,就不会说那三个字?”
明滢浑身痉挛,水漫过脸庞,都不见了泪,瘫在他臂弯,“嗬嗬”发笑。
“我没错,为何要认错?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从来都不知道!”
她说着话,眼前一片黑……
再次醒来时,周遭灰蒙,窗纱显着白光。
天亮似未亮,日光露得不彻底,似是清晨。
她躺在床上,换上干爽整洁的衣裳,除了下身火辣辣的不适,身上觉得好多了。
“醒了?”耳畔响起一道沙哑且有穿透力的男声。
她身子一缩,黑暗中,对上身侧那双幽深异亮的眼。
那丝黑,深不可测,仿佛掉入便是无间深渊。
裴霄雲平静地注视她苍白惊恐的脸。
她昏过去时,一直喊着她没错。
那时,他的心神被猛得一弹。
她的倔强之言令他额头青筋狂跳,如是想着,这样不听话的女人,既然改不了,斩草除根,杀了便是。
等他神使鬼差松开手,她便整个人失力,就快要沉到水下时,他又一把将她捞起,脑海中闪过的是她后半句话。
“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都不知道……”
他瞳孔微缩。
想起自己气极时,故意骂她是妓子;而她陪人玩博戏,也的确是想要替人出头而已。
再次见她睁开眼,他软了几分心肠,“那是你该管的事吗?你难道不知道,人各有命。她们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不准跟她们混在一起。”
他还想说,若是现在跟他认个错,哪怕是骗一骗他,他都能即刻带她离开这里,日后再追究。
明滢叹了声气,眼底爬上几分寒凉,几分嘲讽。
“那我呢,我是什么人?”
她的命,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照样看不起她,照样想让她服从他,像从前一样,做他掌心里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