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们听见母女二人还在说着话,放了几分心,唯有小茴贴着门催促了声:“姑娘且快些吧,晚了下山的路不好走。”
半晌后,天色全暗了下来,下人们终于焦急了。
裴寓安垂着头,摸着那把长命锁,敛着神情,似乎在眷恋什么。
直到窗外的阴影吞噬烛光,她站起来,大叫一声。
“啊!!”
房外守着的人即刻冲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裴寓安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屏风后,指着那扇被风吹开一条缝的门,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小茴姐姐,我阿娘她跳下去了,她跳下去了!”
小茴慌作一团,打开门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悬崖边,落下了一件衣裳,正是明滢身上的披风。
下人惊慌失措,以为明滢是坠了崖。
—
从水涧爬起来,不知游了多久。
明滢如被抽干了力气,凭着一腔信念,爬到了路上。
这处小径布满青苔,杂草丛生。
夏夜,不乏虫蚁出没,她怕被识破计策,后方有人追来,借着微弱月光,一瘸一拐向前跑,一脚踩在一团软物上,小腿袭来撕裂般的痛。
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她无暇顾及,狠狠皱起眉,卷起裙摆往前跑。
暗夜中,风声灌了她满口,喉咙里干涩腥甜,有几丝铁锈气息。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转入大道,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走这条路下了山,与上山那条路东西隔望,她见山头燃起一片火把,许是被识破,那些人开始到处找她了。
她眼前昏沉,双腿瘫软无力,不断尝到喉中的腥甜,发觉自己方才是被毒蛇咬了。
借着潋滟月光,靠在一棵树下,果然见小腿处有两个流血的红点,周围的肌肤肿胀发黑。
她用石子划破裙摆,扯下一条布带,在伤口周围紧紧扎了一圈,防止毒素蔓延。
这时,湖心如约飘来一粒孤舟。
她看清渔船上的点点火星,激动不已,剧烈咳了两声。
她与哥哥很早前,便用风筝传信,这是他日夜派守在附近巡游的船。
四下俱暗,船围着湖游荡了一圈,照旧没见到人,打算离去。
明滢暗道不好,这船就这样走了,她今夜恐怕就会被抓回去。
她想放声大喊,可怕喊声引来身后抓捕她的人,想挣扎爬起来,不知可是那蛇毒的缘故,两条腿软得像一滩泥。
唯能抓起身旁的碎石块,一下接一下,奋力往湖心投去。
起初,只在湖心震起几片细微的水花,并未有人察觉异响。
她再用了几分力,将一块石头抛得老远。
石块敲到舟沿,舟上的人愣了片刻,见有东西不断坠到水里,视线朝后方看去。
“好像有人。”
“下去看看。”
两束火光朝暗处的树下照去。
这二人是沈明述的得力手下,听他的令守在这附近,这几日这一带都风平浪静,今夜初发现端倪,不敢怠慢,下船察看。
明滢投了几十块石头,终于引来了船上人的注意。
那二人举着火把走来,就发现有个女子仰靠在树下,火把一照,看清了她的脸。
“姑娘还好吧?快快上船。”
终于等来了人,明滢指甲里都是泥渍,掌心也被石头的棱角磨破,发觉眼尾流淌出什么,终于卸下最后一丝力。
被扶着上船后,她躺在简陋小舟上,感受着身躯乘着江流远去,月色如白霜般洒下,紧紧包裹着她,四肢百骸泛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