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一点就要永远留在净慧寺了,又是他插足。
受重伤的不是哥哥,而是他,他故意放出消息,让她自己回来,好在她面前演戏,求她原谅?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裴霄雲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骂他,微微阖上眼,胸膛平缓起伏,喉咙喑哑,笑不出声音。
她还会骂他,说明心里还有他,哪怕是恨。
可她,也就只有骂他了。
他的手缓缓向腹部游移,摸到她刺出来的刀口,用力一按,剧烈的疼痛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不在的时候,朕就看着你留给朕的伤口,朕没有用药完全让那道伤口结痂。”
“它在痛,朕就仿佛见到了你。”
好似守着这道伤疤,他就能与她时刻在一起。
“你这个疯子!”明滢红着眼骂他。
“朕的确是想见你,才用你的兄长做幌子。”裴霄雲看着她,话语轻微,“可朕并没有演戏,朕的确亏欠你们兄妹太多,这些还远远不够偿还。”
明滢一凝,对他的话感到一瞬间的诧异。
可转念一想,焉知他不是在演戏?就算不是演戏,他也确实永远还不清。
“我哥哥在哪?”
裴霄雲就算预料到她的话,也不免感到一阵失落,望着她,淡淡答:“在城中四诊堂,看望痊愈的百姓。”
明滢向后退了几步,没有分毫留恋,转身开门出去。
待人走远,裴霄雲掀开锦被,艰难起身,眼底的一团幽影随着她离去时飘荡的裙摆在晃动。
她回来了,他就再也不会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这一辈子,只有她是不能放下的执念。
四诊堂,全是排队等着看病的百姓。
明滢来不及换下行装,便一路跑来,就算哥哥受伤是假的,她也要见到他真人,才能安心下来。
沈明述从四诊堂出来,与进来的她撞个正着。
他瞳孔一震,大为惊愕:“阿滢,你怎么回来了?”
—
此事说来话长,兄妹二人又回了从前的住处。
明滢望着满地银霜,突然发觉一切荒诞又无力,她本都抱了要削发为尼的打算,如今竟又回到了这里。
沈明述听说裴霄雲用那等无耻计策逼她回来,愤懑的同时,面色微微凝重:“他为我挡伤,不一定就没抱必死之心,这个人,他是完全疯了,不要命的。”
那日的确是万分凶险,许多太医都说他可能活不了。他在豪赌,赌自己能活下来,便能使计,让阿滢主动回朗州,把这份人情摆到他们面前。
可事实也是如他所愿,他赢了。
明滢心中郁闷纠结,连饮了两盏冷茶,重重搁下茶盏:“无耻之徒罢了,这算什么?”
裴霄雲的心狠与疯癫,超乎她的想象,他竟能拿命来赌。
同时,她也知晓,自己回了朗州,便再也甩不掉他。
她无处可去了。
白日,沈明述再去四诊堂慰问百姓,她也跟着去了,这次见到了贺帘青。
这是他们自两年前一别,在朗州第一次见面。
贺帘青还是从前的模样,一身深青色的素裳,身影来回穿梭在药炉与药柜前。
“好久不见。”明滢主动坐下,拿过桌上的杯盏,倒了一杯茶喝着。
贺帘青这次见她,也发觉她变了许多,许是被西北的民风滋养,肌肤透着淡淡的麦色,人变得比从前更干练果断。
“果真是许久不见了。”他笑了笑,就如寻常朋友见面,丝毫未提她如今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