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滢毫不意外,方才看那字便知道是他,他竟还敢来找她,她不知不觉,将他落了字的那张纸揉搓在掌心。
裴霄雲此趟是微服出行,来巡查战后城中重建事宜,顺便看看她在做什么。
朗州百姓无人认出他来,鹅梨坊的东家见他衣着不凡,也只当他是位富贵公子。
“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不知公子您贵姓?”
“姓陆。”裴霄雲随口扯了一个姓,目光落在不远处坐着的明滢身上。
“陆公子,您享减免的同时,本店还可免费送您三盒洗凝脂。”
裴霄雲根本无心答他,他来这,只是为了见见她,而不是真正为了给香料取什么名字的。
他与她对视,她却先偏过眼,不再看他。
他看到她在朗州过得好,能有自己的事干,还干得如此自在,便放心了。
一个人愿意去好好生活,便说明心里多多少少在松动,在逐渐放下从前。
他的欣喜无法比拟,只感到心在炽热地跳动。
进了鹅梨坊,他只拿了三盒洗凝脂,因为这是她做的香,他取的名字。
她从前就会制香,她说她母亲精通此技,有时也会做香来卖,以补贴家用,小时候她便常跟着母亲一同碾香。
后来,她将这技艺用到他身上,总是做香片塞到他的香囊里,帮他挂在腰间,以至于他走到哪都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的记性是极好的,这些事,只要她跟他讲过,他都能想得起来。
只是在她最需要他应和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如今想起来,倒是来得稍微迟了。
鹅梨坊内,明滢主动来找他,站在客流稀疏之处,与他道:“沈瑶说,林霰先她好几日来朗州,我却还没见到他,是你的手笔吧?你把他怎么了,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裴霄雲慢条斯理打开那装香片的盒子,一股清凉安神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顿觉心旷神怡,笑道:“我只是把他送回去了,不会伤害他,你放心。”
怕她不信,他又添了一句:“你跟他清清白白,我伤害他做什么?”
他当年是被她的欺骗气昏了头,以为她真的喜欢林霰,是以,拿林霰来威胁她,反而将她越逼越远。
只要那个人不出现,他便不会伤害他。
明滢淡淡瞥他一眼,他这番话说得像自己从没滥杀无辜一样。
“我答应过你,不在你面前杀人,还记着呢。”裴霄雲对她道。
明滢却不想听他的话,转身进店:“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别来找我。”
“阿滢。”裴霄雲忽然拽住她的胳膊,语气放缓,“你别这样对我,我成日躺在房中,无事可干,怕你不愿见我,我不敢派人去找你。”
明滢甩开他的手,冷笑:“你觉得你擅自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想见你了吗?”
他并未用多大力抓她的手腕,明滢奋力一甩,便抽出手臂,转了身。
裴霄雲一只臂膀垂在身侧,浅浅晃动,见她要离去,眉宇一沉,“我找到了那寿元草,可助你兄长恢复,你可要随我回去看看。”
明滢定住脚步,又慢慢转身,看向他:“那草,当真有用吗?”
若真有用,这本来就是他欠哥哥的,就该要他来偿还。
“贺帘青说有奇效,你就算不信我。”裴霄雲抿了抿唇,喉头一片涩,“也应该信他吧?”
自己如今在她心里,许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我带你去看看,尽早让贺帘青相助,把药配出来。”
明滢不语,跟着他去了府上。
那生长在西洲的寿元草,还当真被他找到了,也是,他如今是皇帝,想要什么得不到。
那草生得与普通药草无异,只是草叶尖端呈星点青紫色,散发出的气味也与寻常药草不同,看来是寿元草无疑。
她静静看着,希望这种草当真能助哥哥恢复。
裴霄雲走到她身边:“听闻,西洲一年不止长这一株,我还继续派人去寻了,待寻到另一株,便配药让你服下,你的身子,受了太多伤痛了。”
当年喝落胎药的那晚、生产的那日还有服五行草小产的那夜,他仿佛能清晰地感知到,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