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诏狱,一名面容枯槁的老狱卒,例行公事地送来粗糙的饭食。
在放下食盒的瞬间,他的手指快速地在盛汤的破碗边缘磕碰了三下,随即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一直闭目养神的崔阮青,眼皮微动。
等狱卒脚步声远去,崔阮青才睁开眼,艰难地挪到食盒旁。
他端起那只破碗,仔细摩挲着碗沿,在某处用指甲抠下了一小块几乎看不见的泥封。
泥封下,露出一张卷着的纸头。
崔阮青背对着监视孔,借着身体挡住动作,将纸卷抽出、展开。
纸上只有寥寥数个暗码,但他一眼便知含义:“谣言已起,三殿下处已有耳闻,似有不安。”
崔阮青迅速将纸卷吞入口中咽下,他重新靠回墙壁,双眼紧闭,但紧抿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成了!
消息终于递出去了!
他艰难地挪到秦书那处的牢狱,用气声喊他:“殿下,我们还没输!”
秦书茫然地挪动过来,有些不解。
崔阮青则笑得狰狞,配合着他近日在牢狱的服饰,像极了索命的鬼魂:“我们的话已经传出去了,现在,恐怕已经飘到秦止的耳朵里了……”
他冷笑道:“你说,他此刻会不会正在他的宫殿里,如坐针毡?担心他的父皇随时会醒?担心这些谣言会动摇他好不容易揽到手的权力?担心朝中那些原本就忌惮他、不服他的人,会借此机会攻讦他?”
秦书的眼睛也猛地亮了起来,那种“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的怨毒几乎充斥着他的周身,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崔阮青还要疯狂:“对,对!他肯定会怕!他名不正言不顺!他肯定会慌!”
两个人在牢狱里一唱一和,开始疯狂的大笑,一边笑一边喃喃道:“让他慌!让他乱!他越慌,就越容易出错!狗急跳墙了,便能做出更疯狂的事,哈哈哈!天助我也!”
那笑配着他们癫狂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牢房,也更为瘆人。
秦止烦躁地在殿内踱步,脸色阴沉。
心腹宦官此刻正战战兢兢地跪地禀报:“殿下,坊间突然有些不好的流言……说……说陛下昏迷不醒,是您……欲盖弥彰……还说……五殿下遇害,也……也与您有关……”
“闭嘴!”秦止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碎在地,被气的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惊疑不定和恼羞成怒交织,“查!是谁在散布谣言?!格杀勿论!”
“是……是!”宦官连滚爬爬地退下。
秦止独自站在殿中,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致,只觉得一阵心悸。
他刚刚尝到权力的滋味,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但这些突如其来的谣言一把剪碎了他以为的大权在握!
他强迫自己冷静:“是崔家的余孽?还是老五的人?或者是那秦景之?”
他焦躁的在殿中走来走去,碎裂的声响不断从殿内传出,门口伺候的小太监脸色刷白,身觉自己在这位阴晴不定的三殿下手下干活留不过今日。
大皇子府,朱漆大门被贴上了封条,重装的兵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许进不许出。
府内,往日里穿梭往来的仆役早已不见踪影,要么被玄明卫锁拿带走审讯,要么和所有女眷一样,被勒令禁足于各自房中,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精致的亭台楼阁,繁花似锦的花园已无人问津。
崔佳仪的寝殿外,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女官,名义上伺候,实为监视软禁。
她昔日的端庄从容消失殆尽,此刻正无力地坐在窗边,望着楼下庭院中来回巡弋的士兵。
玄明卫的人刚刚毫不客气地翻遍了她的寝殿和私库,带走了所有书信、账册以及可疑物品。
府内其他侧妃、侍妾均被分别软禁在自己的院落,门外皆有兵士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