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外,这是他第一回同人亲吻,对方是他梦里肖想过无数遍的兄长,也是他该斩于刀下的仇人……实在荒唐,亲吻这种温柔亲密的事,本该留给所爱之人的,而这个人,他应该想方设法折磨他,侮辱他,而非赏他这么个“含情脉脉”的亲吻奖励他。
但他很快自洽,无妨,这是在喂药。他这会儿还不能死,得用药吊着他的命。
这么喂药倒是比用汤匙快得多,但风险也显而易见,最后一口喂进去时,怀中人竟是在这种时候缓缓睁眼,朦胧视线同近在咫尺的他对了个正着。
他心头一跳,刚要推开他,可对方昏迷时木木然任人摆布的舌此时却突然颤了一下,柔软舌腹轻轻蹭过他的舌尖,虽是意外,却似刻意挑逗。
他脑中空白一瞬,回过神时已将人摁回榻上,攥着他那两条挣扎推拒的烦人双臂摁在头顶,凶狠地攫取其口中残余药液。
如此清苦下火之物,在唇舌翻搅间竟反倒勾起他心头一股邪火。
他忽觉腰间又被重重顶了一下。低头一瞧,这人脱臼的腿竟是不知何时恢复行动力,正用膝盖狠狠撞在他腰上。
“呵,明明是你勾引我,这会儿又装什么矜持?”他重重咬了一口被他吻得艳红的唇瓣,眼中翻腾着阴沉的怒气,又要故技重施先废了他两条腿,可这人却不知如何动作的,竟是长腿一勾,先一步缠住了他的腿,扭腰反身将他撂倒在榻上,趁他一时失衡又迅速抽出两条受制的手臂,反手将他的胳膊用被褥捆在床柱上。短短瞬息,便已扭转受制于人的境况。
萧珺眸光森然望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只是抬袖用力抹去唇角晶莹,翻身下榻,径直走向那面立镜。
萧凌晏冷笑,看来他倒是低估了他,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形销骨立,也还留了点功底在。
但这几条破布岂可能困住他。
内力一转,被褥霎时震得粉碎,他几步追上前,猛地钳住对方的肩。
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强行将人扳过来的瞬间,对方竟是忽挣脱他的力道,他只觉眼前寒芒一现,一柄不知何处来的利剑便直直指向他的胸膛,距他衣襟仅余几厘,“滚。”
萧凌晏怒极反笑,死死盯着持剑指着他的萧珺:“有本事你就捅下去。其他人你杀得,多我一个又如何?”
萧珺手腕颤了颤,半晌,忽然挥刀,斩落的却只是萧凌晏袖袍一角。
他冷冷道:“你我从此便如此袍,恩断义绝。”
萧凌晏嗤笑:“你我之间,难道此前还有什么未绝的恩义?”
他说得狠绝,心里却不爽利。什么狗屁恩断义绝,我们间的那么多笔账,凭什么你四个字就能轻易翻篇?要说也得是我来说。
“……那便好。”萧珺垂眸,长睫敛去眸中神情。他收刀入鞘:“后会无期。”言罢竟是直接转身迈进立镜中,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萧凌晏霎时僵立当场,难以置信地望着镜子。他以为他会同他打一场,还想着以他这副身躯能同他过上几招?结果竟……他原地愣了好一阵才迈步上前,摸了摸镜面。
这分明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不,应该说……他真的是个人吗?
萧凌晏环视一圈,屋中只余他一人,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药味,挥之不去的苦味儿在他舌尖持续翻腾,方才给他喂药的那只空碗却不知何时已孤零零碎在地上,而不远处的床榻边,术士被拖走时留下的丹药瓶,正静静躺倒。
他拾起一看,瓶口已开,里头业已空空如也。
难怪有气力同他作对,原是拜此物所赐。
困惑迅速转成被人摆了一道的愤怒。他实在是对他太过仁慈,早一剑抹颈,岂会有今日事?他气得肝疼,不久前嚼糖豆般吃下去的大把药丸已在药力失效的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因怒火而发着抖的手攥成拳头,下一瞬,镜子支离破碎。他收回被镜片割破的手,忽冷笑出声,后会无期?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要把你抓回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