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车帘,换上一副浪荡笑模样:“这回可谓是山高皇帝远,沈相他放我这头猛虎回了山,还请赵管事给沈相传信的时候美言几句,叫我平安在杭州过些时日吧。”
赵管事微笑:“这是自然。”他顿了顿:“只是老爷吩咐不许给小公子发例银……我从老宅账上每月能挤出十五两给公子,多了就没有了。”
沈傲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必,你在老宅做了一辈子事,不能因为我落得个坏名声,给我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赵管事微笑:“小公子当真懂事了。”
沈傲在车中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马车行至南三横街便堵在街中走不动了。
前头吵嚷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赵管事吩咐小厮过去看看。
沈傲是最爱凑热闹的,此刻哪怕是有伤再身也得看这个热闹,于是从车里钻出来,站到车辕上扶着车顶往前看。
此举虽不雅,到有效,登高望远,他到是看的真切。
街中有一绸缎庄,伙计在门口拉拉扯扯的,应当是有些官司要断。
沈傲抱着臂,津津有味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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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柳瓷是差三刻到午时的时候收到的信儿,南三横街的绸缎庄章掌柜监守自盗被查了出来,甄家派了人去打发他,这人胡搅蛮缠,在店里闹起事来。
这章掌柜在甄家绸缎庄做了十二年,说话颇有些分量,而今他一闹起来,下面的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来请甄如山定夺。
进了夏季之后甄如山的病更重了几分,甄柳瓷不想让这些小事惊扰了父亲,故而前来处理。
章掌柜一屁股坐在街中间撒泼打滚,细数这些年来他给甄家当牛做马的功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这甄家卸磨杀驴,不少人帮着章掌柜搭腔。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余光瞄着,见甄家马车过来,嚎的更大声了,嚎的嗓子发干,时不时干呕两声。
本以为是甄如山来了,章掌柜心里还有些发毛,车帘一掀,见个俏丽身影款款而下,他不禁心中轻蔑,哭的都不那么认真了。
甄柳瓷穿了一身深紫衣衫,颇为稳重,头戴帷帽,看都没看章掌柜一眼,直接进了绸缎庄里面。
她在店里坐下,大丫鬟翡翠听着她的吩咐,站在门口对章掌柜道:“小姐请掌柜进来回话。”
章掌柜心里不屑:“我在甄家做事十二年,做掌柜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甄家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往常打发下人走,是要按做活的年份发例银的,我做了八年掌柜,少说也该给我拿二十两银子,怎的现在一个铜板都不给我就要打发我走?”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俱是愤怒,朝着庄内端坐的甄柳瓷指指点点。
章掌柜顺势道:“甄小姐,当年你出生,我虽没抱过你,但我们这些杭州甄家的掌柜是合着包了大红包送到府上的,怎的小姐如此不念旧情?”他顿了顿,知道甄如山尚在病中,于是朗声道:“我是老爷亲自提拔的掌柜,而今要打发我,也该让老爷来!”
周围人群喧闹更甚,指指点点道:“这家小姐尚未出阁,怎的就出来抛头露面了?听闻甄家老爷病的很重,这么看来是真的了?”
“叫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来打发这老伙计。甄家当真是没人可用了。”
“说这甄老爷兄弟拢共三人,若是甄老爷病逝,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拱手于兄弟?”
“啧,这不还有个女儿吗?”
“女儿顶什么用,早晚嫁人,到时和甄家哪还有什么关系?”
这些话刺耳得很,甄柳瓷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扎的掌心微微刺痛,她稳了稳心神。
甄柳瓷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走到门口,隔着帷帽看着台阶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