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权威,在广宗之战后,非但未能重振,反而因其暴露出的虚弱和各地豪强的坐大,而加速跌落。
皇甫嵩本人,很快便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他虽然总揽冀州军政,但面对的是一个被彻底打烂的烂摊子,流民百万,盗匪蜂起,朝廷的赏赐和粮餉却时常拖欠。
更致命的是,宫中的宦官们绝不会坐视一位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將领安稳地坐大。
谗言如同毒蛇,开始不断地钻入刘宏的耳中。
不过一年光景,刘宏对皇甫嵩的忌惮便超过了信任。
一道詔书以“久战劳苦”为名,剥夺了皇甫嵩的军权,征还京师,左车骑將军印綬被收,槐里侯的食邑也被削夺大半。
一代名將,最终竟被閒置冷落。
取而代之被派往地方镇压“黄巾余孽”的,往往是那些更善於钻营、却无甚才干的宗室或外戚。
帝国的肌体,正在从內部加速糜烂。
黄天烈焰焚尽的,不仅是广宗一城,更是天下人对汉室最后的一点信心与敬畏。
乱世,已不可逆转。
就在皇甫嵩被明升暗降,朝廷忙於內斗,各地烽烟再起之际,陆离已悄然离开了那片被血与火诅咒的土地。
他並未直接前往阳平治,而是选择了缓步而行。
修为臻至圆满,仙蜕之基已固。
他需要的並非单纯的赶路,而是於这滚滚红尘中,进一步洗链心境。
观察这大变之世的气运流转,为自己即將到来的尸解寻找那冥冥中的一丝最佳契机。
他一路南行,身影飘忽,如同掠过尘世的青烟。
——
他经过残破的村庄,见过易子而食的惨剧;路过短暂的集市,听过商贾对前途的忧虑;也远远望见小股的山贼流寇呼啸而过,以及地方豪强紧闭的坞堡和私蓄的部曲。
整个北地,宛如一个巨大的伤口,在缓慢地溃烂流脓。
这一日,他行至冀州与司隶交界地带,漳水之畔。
眼前出现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城池——业城。
此城北临漳水,西依太行,地处南北要衝,交通便利,城郭雄伟,虽经战乱,却依旧能看出其作为河北重镇的繁华底蕴。
而且是最先被黄巾军攻克的要地。
当然,也是最先被朝廷击溃与收復的战略重地。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倒也恢復了些许元气。
相较於广宗那片死地,这里虽也笼罩在战后的肃杀与紧张气氛中。
但总算多了几分人烟与生气。
城门口守卫森严,盘查往来行人,城內街道上行人面色匆匆,却也偶有叫卖之声。
陆离在城外驻足片刻,目光扫过鄴城上空那略显混乱却依旧浑厚的地气,微微頷首。
此地风水颇佳,底蕴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