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河畔,朝露日晞。
上巳节的流觞作赋,好不风雅,如今江水清澜如许,却不见当日盛景。
江雾霭霭,细润如丝,一具男子的尸身横陈于江岸上。
男子的面容被江水泡得发白肿胀,眼球外凸,唇翻舌露,污绿的皮肤与挂在身上的水草凝成一体。
一股酸气从腹腔直直地向上涌,任知宜乍见尸体,立刻掩口,后退几步。
卫枢察觉她脸色苍白,“还好吗?”
任知宜摇摇头,颤着眼睫又瞥了那具尸体一眼。
不过一眼,她便坚持不下去,大口地呕了出来,直呕地内腑翻涌,难受至极。
“孤第一次见尸体,亦是如此。”卫枢伸出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透过衣衫,灼热的掌温一寸寸地渗进皮肤,力度轻柔而缓和,令人心安。
卫枢递出一方青竹帕,“去擦擦脸,会好一些。”
帕子带着淡淡的松香味道,浸水敷面,清凉冰沁,缓解了些许呕意,任知宜稍稍恢复,“殿下可知此人身份?”
“贡士院的一名举子,名唤高期。”
原本沉入江中的尸体腐烂愈快,不过昨夜恰有潮汐,将尸体浮了上来,模样尚能辨认。
“肖显秀死在大理寺,如今又死了一个贡士院的举子,会不会影响舞弊之案的审讯?”
卫枢沉然。
贡士院的举子被取消贡士之名,心怀不忿,日日去礼部讨要说法,可是礼部却闭门不应,反倒惹得人心惶惶。
如今,还出了命案。
仵作在一旁验尸,大理寺卿林居正过来见礼。
“殿下怎地也来了?”
“父皇听闻这浮尸是贡士院的举子,很是忧心。”
林居正唇角微动,没有说话,最终化成两声沉沉的哀叹。
“何必如此想不开,实在是可惜。”
卫枢眸色深幽,“林大人也觉得他是因为贡士之名被废而投江自尽?”
林居正心头一跳,太子此言,似乎意有所指。
此时,仵作上前禀报,“尸体口鼻中有水草,应是溺死于江中,按照尸腐程度来看,当是死于昨日戌时至子时之间。”
“林大人,借一步说话。”卫枢道。
“殿下请说。”
“陛下担心会因此案兴起文祸,命东宫襄助大理寺破案,孤会将任女史留下。”卫枢指着不远处的任知宜道。
林居正侧目瞧去,容貌清丽,身形纤弱,毫无一丝公门中人的气质。
他下意识地蹙眉不语。
前几日太子为此女向陛下求请正七品女史之职,朝中传言此女将成为太子最信任的东宫幕僚,却未料到竟是真的。
林居正面色沉沉,“不知任女史对这个案子有何见解?”
任知宜笑道:“见解不敢,只是有些浅薄的想法。从贡士院到这里一定要出城,四方城门皆有守卫,将昨夜戌时至子时的出城记录逐一盘查,当有所获。”
“还有呢?”林居正面色不改,继续问道。
“另外,就是须查高期是否与人结怨。”
林居正唇角轻勾,噙出一抹淡淡的嘲意,“姑娘未接触过刑案,有此见解也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