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汜犯懒,同样犯了难。
白色运动鞋在硬质地面滑动,发出摩擦的声音,依然犹豫不决。心里两股力量,决斗着。
“去吧。”林隋推了推他的肩膀,眼里带着希冀看他。一分钟后,林隋不管不顾双手抱着庄汜的胳膊拖着人离开了。
“先去工程部报修了再说。”林隋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不想听见庄汜的拒绝。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不雅观。庄汜幽幽道:“那好吧。”
林隋习惯性“嗯”了一声,以为是……随即反应过来:庄汜答应他了!
“嗯嗯嗯,好好好。”林隋兴奋叫嚷,手舞足蹈,恨不得当场来段儿恰恰。
夏天渐行渐近,路边行道树的叶片繁茂、绿意盎然。隐蔽的蚊虫也悄悄繁殖,到盛夏扰人清静。
学校附近一家高档商场里的汤锅店,主营新鲜的牛肉。清爽的汤底翻滚,冒着烫人的热气。
三个人选了个玻璃窗边的位置,白色长方形餐桌上,庄汜和林隋面对面,林隋旁边则坐着他的外公。
“小同学,你们这次的活动办得蛮好的。”刘晓东眼睛笑眯眯的,说话不紧不慢,待人不热情也不冷淡,但总体和善。
鼻梁上架着一副磨损严重的黑框眼镜,看款式应该有些年头了。一头雪白的发,不仅没秃顶,发量还茂密。
眼角笑起来陷入几处深深的沟壑,但皮肤光滑,显得很有精气神,说起话来更是铿锵有力。
庄汜放下筷子,礼貌地道谢:“谢谢刘教授的认可,小隋也很棒,这次活动出了不少力呢。”
斯文客套,透着淡淡的疏离,是庄汜一贯为人处世的态度。
刘晓东眼睛盯着林隋,谈的却是庄汜,“是嘛。这孩子跟我常常提起你呢,说哲学系有一位很有意思的学长,文章写得好,人也好,经常帮助他…‘进步’。”
说完,刘晓东还朝林隋眨了眨眼睛。
好直白的夸奖,淡红的韫色爬上耳朵,指腹来回蹭着筷子,庄汜不好意思了。
就不知是林隋的特意捧高,或是刘晓东教授的善意修饰了。
他只是很简单地指教了林隋,还是有私心的那种——为了工作顺利的推进。再加上对方既认真,态度又好,还和自己聊得开。
庄汜便愈仔细了些,林隋不失为一位默契的好伙伴。
至于,庄汜的文章……虽然登上过校报,但以二十七岁庄汜的眼光来看,二十岁的见解过分稚嫩,甚至幼稚,哪里谈得上‘好’?
倒是林隋的文章写得比他短小精悍多了,无愧于哲学大师的外孙。
庄汜摇头,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都是身为学长应该做的。”
倒是个谦虚的好孩子,刘晓东暗道。不过,也转系了。
否则说不准还能收个新学生,又瞟了林隋一眼,暗暗感叹:学了不用,白费劲儿…
“你们俩都多吃点,今天忙了一天,肯定都累了。我一个老年人晚上不能吃得太撑,对身体不好。你们都还年轻,正是好时光啊。”
刘晓东热情地下了一盘牛上脑到金属漏勺里……
这家牛肉火锅味道鲜美,重口味爱好者如庄汜也吃撑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哈欠,困了。
三人出了饭馆,刘晓东被司机接走,为了赶明天一早的飞机,今晚宿在机场附近的酒店。连外孙都没能挽留下这位着急远离城市喧嚣的老人。
商场离紫金园不远,正好慢慢踱步回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晚间的风还有些儿凉意,淡黄的人行道路灯下,两人肩并肩行着。
前方是隧道,人行道的宽度变窄,路上的车速快且急,林隋移到另一侧,同庄汜换了个位置。
汽车卷起的尘土在隧道有限的空间里翻滚,两人速度变着急了,默契地开始逃离。
庄汜半捂着嘴,步子迈得大,胃里又撑满了未消化的食物,有点儿反酸。过了隧道便是紫金园,半捂着嘴,艰难地忍耐着,脚下的步伐频率更快了。
终于到小区门口,庄汜的脸色又白了几度,额头上满是密集的水珠。
林隋看到了,关心地问:“学长,你哪里不舒服?”
隧道里的空气污浊,林隋还以为庄汜汽车尾气吸入过多,很后悔自己走路回家的提议。
庄汜没说话,胃里翻滚得厉害难受,唯恐一开口就要倾泻而出,也太难堪,太丢脸了。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更重要的是小区住户大多是京州大学教职工及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