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险些摔个踉跄,才想骂一句,就顺着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个目瞪口呆。
活见鬼。
但见那石板路铺筑的隔路上,穿着黑色风衣,身姿颀长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还抱了束花,走向周望津的墓位。
他只能看到那人半张脸,只这半张脸,他就靠着那过分优越的骨骼弧度,鼻梁山根的起伏,以及那双狡黠、澄明,总是带笑的眼睛,辩得其解。
他忘不掉,来的人是…是…
…
起风了,愈渐枯黄的树叶翻起金碧相间的浪,天是真的要沉下去,再过会儿墓园也要关门。
梁劲桐却在庆幸,还好今天来得晚,但凡再早上几个钟头,肯定赶不上那老东西换班。
他走到周望津的碑前,看着新鲜的花束与一尘不染的刻字,眨眨眼睛,将脑袋歪向一旁,打趣似笑起来:“哟呵,望哥,有人来看你了啊。”
他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串尾巴,当然也不会清楚,他对着空气歪头说话的样子会让这串尾巴为此汗毛树立。
席文是来扫墓的。
但梁劲桐,是真的来见鬼的。
只看他蹲下身,包里的东西被翻出来,纸扎店里花花绿绿一堆的东西不要钱似洒在墓前。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扫墓也扫得这么暴发户。要是就这么一股脑全烧过去,周望津在地下也得变成暴发户。
他边掏边嬉皮笑脸看着身旁解释,就好像真有个人站在那一样。
“望哥,这都是当下最时兴的玩意儿,你在那边要是无聊就玩这些,待会儿我全烧给你。你看看这个,新出的……嗯你别管是什么。”
梁劲桐说得实在认真,找得也很认真,斜阳余晖洒在他有些消瘦的脸庞,把他挺立的鼻梁照得好亮,几缕被吹乱的发丝勾着金边,他的眼神也很明媚,就像周望津还在那样。
这样的眼神真是让人恍惚,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过去,他们都老了,但梁劲桐的眼睛还如此年轻。
“你不是想喝我新上的品吗?给你单独调,不过啊,客人们反馈说有点苦,但我真觉得还好。你尝尝看,要是你也说苦,回店里去我就让他们把这个下了。”
他边说边从包里掏出调酒用的器械,还带了只漂亮的玻璃观山杯,娴熟将酒液倒在摇杯里进行调试,把本就因他言行呆滞的众人又看得瞠目结舌。
席文他们蹲在另一排墓位旁,本来在别人家的“地界”儿就打怵,这会儿还看到如此不正常的梁劲桐,是真的懵了。
但见梁劲桐把酒倒满,面颊绯红,兀地凑到墓碑前,几近讨好地开口:“这些应该,够你消遣一阵。望哥,今天晚上,就放过我呗。”
众人:“?”
他刚才,说了什么?是他们想得那个意思吗?
震惊,伤风败俗、成何体统、不可言喻!
这种不要脸的话,竟然从他口中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讲出来?
原来梁劲桐这厮——早就疯了。
最先从他口出惊言中回过神来,席文红着双颊,也不知是被臊得,还是被风吹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无言指向梁劲桐,嘴里“这这这”了半天。
这算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