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静了,反倒显得他眼中强压着什么涌动的情绪,试图挣扎着迸裂而出。
谢执错开眼,清清嗓子,“寺中养伤比较清净。”
他嘴上含糊,心里却疑惑陡生:两年前的事,璟珵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掺和进多少?他是演际太好,还是一无所知?字条中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余光中撞进一个人影,惠明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边绕过屋角边道:“谢小将军,忘了同你说,你‘洺格姐姐’在经殿书库,你若找她可别走岔了……?”
谢执:“……”
宁轩樾眯了眯眼。
惠明直觉自己又来错了时候,这回无需提点,主动闭嘴扭头找“劳什子”大师相会去了。
谢执还没想出新的说辞,宁轩樾已翻脸如翻书,凉飕飕道:“你说我这算是被你绿,还是被齐家小姐绿了?”
话里戏谑,视线却有如实质,从谢执双眼缓缓滑至露出袖口的指尖,将他刚组织的腹稿搅乱。
他未及开口,宁轩樾倏地往前走了两步,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擦过他耳畔:“你不愿说,我不逼你。”
谢执瞳孔一缩,却没能憋出一个字。
见状宁轩樾毫不意外地挑了下唇角,面色恢复如初,抽身往经殿的方向走去。谢执生怕他真去找齐洺格麻烦,顾不得其他,忙缀在他身后。
兰恩寺临崖而建,山风萧萧,自崖底呼啸而来的寒意凝于琉璃瓦上,结成一层蒙蒙白霜,连带殿中逸散的檀香也沾染几分清冷,和身旁面无表情的端王殿下如出一辙。
一路的风将积压的情绪吹得七零八落,谢执梗着脖子瞟了宁轩樾一眼,试图开口,“其——”
“齐姑娘。”宁轩樾上前一步,扬声冲殿门内道,“你亲爱的庭、榆、弟、弟来看你了。”
谢执头皮一麻。
“庭榆?”
轻捷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自殿中探出个脑袋,左右看看,欢呼一声跑向谢执。
先前礼部那帮侍中生怕端王不满这门婚事,战战兢兢地将准王妃介绍了个天花乱坠,宁轩樾左耳进右耳出,耐着性子没同一群老头争口舌。
现下旁观“端庄温婉”的齐家小姐扑进谢执怀里,他登时冷笑一声:
明日朝会便上疏,谏议礼部那帮昏庸无能的老头告老回乡,省得他们再睁着昏花老眼说瞎话!
身侧视线如火烧,谢执一时未觉,好笑地轻拍齐洺格后背,“怎么,在寺中待闷了?”
“没,就是担心你。”齐洺格松开他,熟练地捻捻他衣袍,“今天天冷,穿这么少,小心旧伤又疼。”
好嘛。宁轩樾冷笑。人人都知道。
谢执乖巧作答:“比之前好多了。”
宁轩樾抱臂收起笑意。所以之前如何,现在又如何?
齐洺格搓搓手哈了口气捂在他肩头,双眼亮晶晶地,“有没有舒服一点?”
谢执无奈地笑,“有有有。”
碎发随他低头滑落下来,随风微微摇动,与嘴角弧度连成一弯月,勾得宁轩樾心神一晃,满肚子闷气没骨气地泄了,仅留一星尾气漏出牙关。
“庭榆和王妃当着我的面勾勾搭搭,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被扫射的二人齐刷刷扭头,眨巴眨巴眼。
宁轩樾脸又黑了一度。
齐洺格松开谢执肩头,脸上的笑容客气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参见端王殿下。”
宁轩樾嘴角拉平,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半晌没动静。
直到谢执眉头有蹙起的迹象,他才松动嘴角,冷淡地一撇,“免礼。”
齐洺格直起身,面上笑容浅淡,秀眉下一双明眸不卑不亢地直视对方,的确如礼部盛赞那般清和娴雅——尽管被谢执一拽便破了功。
“外面冷,快进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