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领们知道畏惧,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这些手握兵权的人,若不懂得收敛,迟早会成为祸患。
拿蓝玉来警示眾人,正是杀鸡给猴看!
“近日,朝中有位侯爷纵容手下亲兵,盯上了城外农户的田地。前几日半夜里,一队官兵突然闯进西郊赵老汉家,硬说他家田產占了军屯的地界。赵家咬牙不肯画押,第二天清早,全家七八口人就被捆著带走了,连牲口粮缸都被贴了封条。村里人远远瞧著不敢作声,家中老婆子哭喊“侯爷不能这般欺负人“。
无法无天!
“勛贵圈子里,几个赋閒在家的老將常聚在凉亭下喝酒发牢骚。话里话外都说皇上登基后,手段太狠:清理淮西旧人是不念香火情分,严格核查田亩户籍是刻薄寡恩。有人借著酒劲摔了杯子骂道:“鸟尽弓藏,寒透人心!这般折腾,岂是长久之道?”这话在功勋子弟间传开,引得不少人暗自点头。”
朱元璋听罢,嘴角扯出一丝冷峭的笑意。
情分?
这帮靠著战功享尽富贵的勛贵,除了躺在功劳簿上爭田夺產,还会什么?
当蒙元的铁骑还在塞外虎视眈眈,当各地民生仍需恢復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情分,能挡住马刀还是能养活百姓?
对於这群习惯了用“出生入死”和“淮西旧谊”当护身符,暗地里却侵吞田亩、揽权营私的“老兄弟”,任何触碰他们利益的动作,自然都成了“刻薄寡恩”。
这些抱怨,朱元璋早就料到,也根本不在乎!
这大明江山,从来不是靠守著旧日情分就能坐稳的!
他的手指在这份密报上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了最后一条记录上。
这一行字写得格外简短,却让朱元璋的目光骤然一凝。
“两日前,深夜,浙东名士沈文渊,苏伯衡、胡楨,三人於应天城酒楼內秘密会面,直至天色大亮后才散去。“
沈文渊,苏伯衡,胡楨。
一个浙东名士,在乡野间颇有贤名,一个宋濂的弟子,一个縉云郡伯胡深的儿子。
这三人中任何一个在朝中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而现在他们竟悄悄聚在了一起。
深夜密谋,所为何事?
朱元璋根本不用猜也知道。
永昌侯蓝玉被整治,打破了淮西勛贵与浙东文臣之间微妙的平衡。
新设立的军队纠察制度,让他们想起了当年大明军队杀进江南,给商人们带来的恐惧。
而西安新军的组建,更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皇帝要逐渐甩开传统的兵部体系,建立一支全新的武装力量。
朱元璋最近的每一道举措,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浙东派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们明显感觉到了威胁,察觉到这个在他们眼中本该倚重文治的皇帝,正试图挣脱那个名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无形束缚。
於是,他们要联手,要反击。
这些读书人不会像武夫那样明目张胆地抗命,他们的手段更加高明,也更加隱蔽。
他们的武器是清议,是朝堂上那一道道冠冕堂皇的奏章。
他们会用最正当的理由阻挠新政,用最严谨的程序拖延政务,用最“心繫天下“的姿態削弱皇权,把朱元璋塑造成一个“重用酷吏、穷兵黷武“的暴君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