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罕脸色更难看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明朝这次看来是动真格了,皇帝亲临,大军压境,这是要杀鸡儆猴,还是要拿他勃尔只斤部开刀?
他心里又恨又烦,却又觉得这不过是一场互相嚇唬的较量。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拥有几千兵马、近万战士的部落首领,还能被一个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明朝皇帝,和一个守在城里的李文忠逼上绝路?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护卫有些变调的通报声:“稟报大汗!明朝…明朝派了使者,就在营外!说是…说是曹国公李文忠,有书信要呈给大汗!”
来了!
乌力罕眼中厉色一闪,嘴角反而咧开一个凶狠的笑容。他最不怕的就是明朝来硬的,真刀真枪打一场,草原的汉子未必就怕了南人。派使者来?无非是威逼利诱老一套。
既然敢派人进他的大营,那就別想完好无损地回去。
“让他进来。”乌力罕重新靠回垫子,摆出最傲慢的姿態,语气冰冷,“本王倒要看看,李文忠想怎么跟本王『犁庭扫穴。”
乌力罕打定主意,要让这个明朝使者,让那个躲在军阵后面的洪武皇帝看看,在这片草原上,在他勃尔只斤部的金顶大帐里,谁,才是真正的王!
……
明朝使者走进这座奢华与蛮荒交织、充满皮革、油脂和香料混合气味的巨大帐篷时,身上穿著明朝低级武官的服饰,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没有惧色。
他没带兵器,身后只跟著两个同样穿著明军號衣、手捧木盒的隨从。
使者目不斜视,没看帐篷两边按刀站立、面目凶狠的部落武士,直接走到帐中,对著上首的乌力罕,不卑不亢地抱拳行了一礼。
“大明曹国公麾下,僧人姚广孝,奉我家国公之命,特来面见勃尔只斤部首领。”
乌力罕眯著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打量这个胆量不小的明军小官,心里冷笑,慢悠悠地撕下一块烤羊肉,嚼著。
“明朝的和尚?”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粗哑,“李文忠自己不敢来,派你这么个小角色?是来下战书的,还是来…求饶的?”
这话说得极其囂张,帐內的武士们发出鬨笑,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使者姚广孝却好像没感觉到帐內突然升温的敌意,他面色平静,只是那双经歷过战火的眼睛,锐利得像刀。
“贫僧今天来,不是为了下战书,也不是为了求和。”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穿透帐內的嘈杂,“贫僧是奉天子旨意、国公將令,来给首领,送一份最后通牒,也是…送一条生路。”
姚广孝没再多说,只是侧过身,一名隨从立刻上前,將手中的木盒高高举起。木盒很普通,没有任何纹装饰。
另一名隨从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卷用普通牛皮纸包著的信,双手奉上。
帐內一个懂汉文的贵族连忙接过来,呈给乌力罕。
乌力罕疑惑地展开,信纸是普通的汉地纸张,字跡也不是端端正正的楷书,反而带著几分铁画银鉤的凌厉,好像写字的人下笔沉重,不容置疑。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开头的称呼上时,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