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带著香料和羊膻味的空气,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混杂著无奈和强硬的表情。
“唉……”乌力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那封信隨手丟在面前的矮桌上,好像那只是块擦手的布。
他抬起头看向使者姚广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挑衅:“你这和尚,不是本汗不愿意,实在是……部落的勇士们也要吃饭,抢来的东西早就分下去了,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草原上的规矩,抢到就是自己的!本汗……虽然是一部之主,也不能违背祖宗的规矩,寒了勇士们的心啊!”
他对著刚才递信的那个懂汉文的贵族使了个眼色。
那贵族心领神会,立刻用生硬的汉语,高声说道:“大汗虽然有心与明朝修好,但部落有部落的难处。为了表示诚意,大汗愿意归还上次衝突中掳获的汉民三十人,牛羊各五十头!並且承诺,在秋高马肥之前,不再南下!”
三十人!牛羊各五十头!还有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
这个条件从贵族嘴里说出来,带著一种近乎侮辱的敷衍。这简直像打发乞丐,更是对那封“最后通牒”最赤裸裸的蔑视。
贵族说完,带著嘲弄的神情看向姚广孝,等著他要么愤怒驳斥,要么无奈接受,要么拂袖而去。
然而,姚广孝的脸上没有出现上述任何一种表情。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像冰锥一样直刺乌力罕,那沉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正在凝聚。
“大汗。”姚广孝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如同北地的寒风,冰冷刺骨,“看来,陛下的亲笔信,您是没看明白。”
接著,他的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另一卷东西。
这一卷,是用明黄色的綾锦包裹,两端是黑玉的轴头。
当这卷东西出现在大帐中的那一刻,整个帐篷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火把的光焰都似乎停顿了一下。
乌力罕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皇帝的正式詔书!或者说,是战书!
姚广孝脸上所有的平和与克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於大明使者的凛然威严与肃杀之气。他不再是那个前来传递最后通牒的信使,而是天朝威严的化身,是皇帝意志的直接延伸!
“勃尔只斤部首领乌力罕,跪接大明皇帝敕令!”
姚广孝的声音如同塞外的惊雷,在这闷热而充满异味的帐篷里炸响。
乌力罕和他身边的贵族、亲卫,在听到“跪接大明皇帝敕令”这句標准的天朝上国口吻时,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长久以来对明朝强大国力的畏惧,对“天子”这个称谓的本能忌惮,让他们膝盖有些发软。但乌力罕强撑著没有跪下去,只是脸色阴沉地死死盯著姚广孝手中的明黄捲轴。
姚广孝展开詔书,那明黄的綾锦上,一个个用硃砂写就的字仿佛都燃烧著火焰。他不再使用任何商量的口吻,而是用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宣读:
“皇帝敕曰:”
“朕听闻,夷狄之人,只畏惧威严,而不知感念恩德。如今你勃尔只斤部,屡次侵犯天朝边境,杀掠朕的百姓,劫夺往来商旅,罪恶滔天,此乃国家之大患,亦是边疆之深忧。你部首领乌力罕,曾受大明敕封),理当约束部眾,守卫边境安抚百姓,做各部族的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