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哦,那个在赏花宴上,裴明月脸色铁青时,偷偷在桌子底下给自己竖大拇指的丫头?
胆子不小。
看得出经过这次赏花宴,倒是有不少人开始崇拜自己了呢。
帖子上的字迹倒是娟秀工整,透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
“谢如宝?”谢桑宁念出帖子上落款的名字,尾音微微拖长。
“也姓谢,可和本小姐有什么关系?”
如春笑道:“回小姐的话,确实算远方亲戚,是您曾祖父弟弟的后辈,算是您的远方堂妹。”
谢桑宁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如夏会意,将帖子轻轻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心里却明白,小姐这是默许了。
若是真不想见,这帖子都放不到桌上就让人丢出去了。
翌日,谢如宝便如约而至。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簇新的鹅黄锦缎小袄,配着湖绿色的湘裙,头上簪了两支点翠小簪,耳垂上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整个人珠圆玉润,很是可爱。
这身行头在她自己看来已是极尽体面,是压箱底的好衣裳,特意为拜见自己的楷模穿出来的!
然而,当她被如夏引着,穿过瑞雪楼那奢华的回廊,步入温暖如春的主屋时,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一颗误入玉盘里的土豆,灰扑扑的,格格不入。
脚下是厚软得能陷进脚踝的地毯,多宝阁上随意摆放的玉件瓷器,她连名字都叫不出,只觉得每一件都流光溢彩,晃得人眼晕。
谢桑宁依旧歪在贵妃榻上,身上只松松垮垮披了件宽袍,未施脂粉,乌发如云般堆在颈侧,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美美人儿
谢桑宁抬眸,那双漂亮的凤眼懒洋洋扫过目瞪口呆的谢如宝,从发顶的簪子到裙角的绣花。
“啧。”一声清晰的、带着毫不掩饰嫌弃的轻啧,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谢如宝的心猛地一沉,脸“唰”地红了,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谢侍郎府上是揭不开锅了?”
谢桑宁的声音刻薄极了:“还是金陵城的绸缎庄都关门大吉了?竟让你穿得像个咸菜缸似的?”
“这鹅黄配湖绿是哪个不开眼的绣娘配的?生生糟蹋了这点料子。”
“还有头上那玩意儿,点翠?翠色暗沉,金丝粗陋,活像两只被掐死了的翠鸟,钉在你脑袋上招魂呢?”
她每说一句,谢如宝的脸色就白一分,头就垂得更低一分,眼眶迅速泛红,晶莹的泪珠在里面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她崇拜的、视为明灯的女子,竟如此如此嫌弃她!
她嘴真的好毒!
这身衣裳,可是她攒了好久的月例,求了母亲许久才做的!
“我我”谢如宝声音哽咽,羞愤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姐姐谢如珠,当年因为才名太盛,被二公主裴明月嫉妒,寻了个八字冲撞太后凤体的荒唐由头,生生逼得剃度出家,如今还在那冰冷的庵堂里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