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先不忍再看般痛苦地闭上眼,垂死挣扎道:“把……窗户关上!”
却已晚矣。
杨翠莲薅着他的头皮一把将他抡在炕上,骑到他身上使劲揪住他耳朵,一双眼睛像在往外喷火。
“我们不吃亏?!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不吃亏的?肚脐眼吗?!还是腚眼!”
挨打倒也罢,陈孝先实在听不惯这么粗鄙难听的话,涨红着脸嘶声道:“你打就打!别说这些……”
“你不嫌难听,娃们还都在屋里歇着呢!”
杨翠莲更大声地嚷嚷:“你别说得自己好像多惦记崽子们似的!你要是真疼,就应该早八百天去管教管教你那个不中用的三弟!”
“自打分田到户,全是自负盈亏,我跟他二婶要在家忙活家事,没有老三,你们就三个人去忙地里,妈现在也不如年轻时候能干了,整得你跟陈老二每天累成牛马一样回来,还有时间管崽子们吗?”
“浩北长大到现在,你知道他最爱吃啥最不爱吃啥吗??你知道跟哪家崽子关系好、跟谁关系不好吗?!”
“我骂他打他的时候,你就知道跳出来做好人!可你到底为儿子操过几分心?!”
“啊,陈孝先,你倒是说话啊?!”
“回回说不过就摆出这副死样子,好,好,不张嘴是吧?我叫你不张嘴!”
杨翠莲伸手就是一记大嘴巴,“啪”地一声抽得老响。
响得陈孝先脑瓜子都嗡嗡的。
他牙关颤抖,终于开了口——
“我再说最后一遍——”
“把、窗户、关上!!”
“陈孝先!!老娘抽死你!!!!”
“……”
陈劲生干活的地方离村子倒是不算远。
每回都是跑着去,跑着回。
上午十一点左右就溜,大约下午两点多回来,晚了就得三点。
不过这些日子地里实在太晒,许令华他们要是下午去地里,也得是三点以后。
故而,晚饭也跟着稍微推迟了些。
他跑回来的方向是陈家院子后头的围墙。
顶着满脑门子汗没到跟前,就隐约看见个狼狈的身影蹲在墙根子底下,嘴里冒着烟。
陈劲生脚步一顿,喘息着拧紧眉,眯了眯眼。
……别是叫日头晒得眼花了吧?
那抽个烟架势跟做贼一样的咋这像他大哥呢?
陈劲生不敢信,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绕了个曲线缓缓凑近。
直到几米开外,看见他身上灰扑扑的衣裳,翻飞褶皱的衣领,这才终于敢确定了。
真是他大哥!
陈劲生先是狂喜的,觉得是抓住陈孝先的小辫子了,没想到他还是会抽烟的。
唇角不自觉扬起,笑得损坏损坏,随即就眼睁睁见着陈孝先用力吸了老大一口烟,又吐出烟雾。
平凡却深沉的眉目间,透出一片凝重。
陈劲生神色轻滞,忽然想起那挑果子工里有个腿瘸的老头子。
上了年纪的都喜欢长相俊俏的孩子,那老头第一天见着陈劲生就很喜欢他,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想着他肯定是惯了抽烟喝酒的,便笑着递他根烟。
陈劲生其实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抽了,也想明白了自己根本就对这东西没有兴趣,苦不拉几的滋味在嘴里,咋都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