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未曾想到自己失了孩子在皇上眼中竟然还成了自己的不是,心中更是委屈——“年妃的性子皇上不是不知道,岂是敬妃能拦得住的,听说就连贤贵妃之前也曾被他罚跪磋磨,又岂是嫔妾能一力抵抗的。”
明明夏日的夜晚也消解不了白日的燥热。可如今她却仿佛身至数九隆冬一般,身体上的痛苦早已是次要的,心伤如今更难纾解。
她几乎要流尽了泪水,含泪一字一句的说着——“那皇上您既知年氏心思狠毒,您又为何给年氏这么大的权力让她协理六宫,又为何在能在五阿哥身边安排诸多,却只能叫我独自忍耐。”
听到这胤禛眉头锁的紧紧的,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你似乎对五阿哥所知颇多,也颇有微词,嬛嬛,你是在怪朕吗?”
虽心中已有不快,可他看着如今满面泪痕的甄嬛,轻叹了口气还是解释道——“弘昭是皇子,又刚经历过生死身子还未全部养好,前朝之事比后宫中要复杂得多,加之贤贵妃有孕无暇顾及这许多孩子。”
“嬛嬛,别为难朕。”
他注视着甄嬛悲愤的双眼,这一番几乎算是帝王的「推心置腹」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丝毫不相信的轻笑,甄嬛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撑着槿汐的手也放松下来,整个人偏过头平躺下去,赌气的落下一句——“嫔妾岂敢。”
胤禛皱了皱眉,他是皇上,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可祭祀之时从天坛匆匆赶回宫中,其中的身体与心理的疲累让他也有些厌倦了——“从前在王府时,贤贵妃只是不太受宠的格格,有孕时年氏也是罚她跪了半个时辰,她为着孩子几乎说尽了服软的话,事后也处处替朕着想。”
甄嬛本已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听下去,可皇上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让她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质问道——“皇上在怪嫔妾不识大体吗?嫔妾本以为咱们之间是不同的,皇上竟也要拿我与旁人做比吗?”
看着她如今满身是刺油盐不进的模样,胤禛满腹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沉默半晌,缓缓的舒了口气,避开她锋利的目光,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等你情绪好些,朕再来看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甄嬛愤愤的望着他的背影,好半晌也转头过一言不发。
走出殿外,胤禛也未乘坐轿辇,脚步缓慢行走在宫道上,身旁苏培盛小心翼翼的跟着,时不时抬眼瞧瞧皇上的面色。
“听说弘昭弘时今日也在,可吓着了?”他沉默半晌忽然开口。
苏培盛一激灵赶忙上前半步回答道——“回皇上,都好着呢,今日贤贵妃与敬妃都将人接到宫里待了不短的时间,晚膳过后两位阿哥才回的阿哥所。”
见皇上轻轻点点头未再开口,苏培盛接着说道——“今日十三爷陪着五阿哥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正巧也遇上这事了,只是十三爷一直跟着五阿哥身边,见贤贵妃处理的差不多了也并未多问,安顿好五阿哥就回自己住处去了。”
胤禛脚步一顿,苏培盛跟在他身边多年,最是能揣摩他心思的人了,他方才这一路都在想果郡王要如何处理,若说是罚,可他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皇嗣,可若说是赏,擅闯内院,加之莞嫔小产也有颠簸的缘故,怎么说都跟赏不沾边。
“十三弟才是最懂朕之人啊。”他对着残缺的月亮感慨出声,停顿片刻背着手继续向前走着——“既如此便功过相抵,叫果郡王给朕上个请罪的折子,之后还是少入宫吧。”
正说着他又想起来,有罚便要有赏——“今日之事贤贵妃做的不错,六宫之权还是先交由贤贵妃代管吧,她有着身孕精力不济,便还叫敬妃帮衬着,皇后再议吧。”
“是。”苏培盛小心应下,看着皇上明显透露着疲惫的背影,又回头瞧了瞧依旧亮着灯的碎玉轩,暗暗叹了口气。
心结不易解
“芳贵人的胎,惠嫔,富察贵人,再算上这次莞嫔。”
寿康宫里,胤禛情绪低落的坐在太后对面,低垂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白玉手捻,声音低沉的要命——“朕登基以来,已经没了四个孩子了。”
太后看着他失落的身影,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皇帝也不要过于忧心了,想想弘昼和温宜都平安降生。如今贤贵妃腹中的孩子也已经过了三个月眼瞧着安稳下来,不愁来日的。”
“也只有盈儿能让朕宽心些许了。”提到贤贵妃胤禛眉头松开一瞬,随后又紧紧锁住不再开口。
太后也不知该从何处宽慰,寻常人家或许三四个儿子说得过去,可放到皇家就是很不够看了。尤其是皇帝同先帝比起来,膝下的孩子加起来更是连个零头都比不上。
想到这太后也是眉宇间解不开的愁绪——“如今宫中的老人所剩无几,年妃禁足,贤贵妃有孕,端妃的病曹贵人与敬妃又向来不得皇上的眼,不若再开选秀,再为皇上选些知心的人放在身边吧。”
为何只说老人?自然是新进宫的这一批太后更是看不上眼,惠嫔本是汉军旗中家室最好的,也最得太后喜欢,可这孩子偏偏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样。如今瞧着莞嫔也大有和她同样的架势,不肯见皇帝,见了也没有个好脸色。
富察贵人伤了脸,皇上定是不喜欢了,柔常在瞧着小家碧玉的胆怯得很,更不像是个能成事的,这么算起来后宫当真是没什么人能让皇上宽慰的了。
听到太后说再开选秀胤禛眉头的印子皱的更深了些,摇头加摆手的阻拦道——“不必,如今战事吃紧国库不丰,朕无意再选,后宫如今便如此不安宁,再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