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自己也是大病未愈,加之情绪波动过大,这一日下来如今哪怕是咬牙硬撑也没了什么气力,只得上半身靠着床柱坐着,而弘昭的头就枕在他的怀里。
那奴才说害怕弘昭的样子,可他如今抱着自己的孩子,根本生不出一丁点别样的心思。
现下只他一个人在这,褪去了下午的人多喧闹,倒更能叫他再多仔细看一看弘昭。如今这般倒是叫他想起了往日的一幕。
那时候弘昭被人害的染上了时疫命悬一线,也是这样被自己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人烧的滚烫,根本不似现在一般冰冷僵硬。
他就在自己怀里,一边拉着自己的手一边说着,说来世也要做自己的儿子,叫阿玛来世一定要记得他,一定要认出来他。
他当时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他叫弘昭不许胡说,什么来世不来世,不吉利的很,其实还有一点便是,他向来不信什么来世。
可如今他手上摩挲着弘昭被挪动的有些毛躁的发辫,喉间涌起的苦涩叫他痛的想要在自己口中生生咬出一块肉下来。
费力的张开颤抖的嘴唇,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泪水滴落到弘昭的面颊上,又被他用手轻轻地摸去。
“阿玛答应你,你也要记得来找阿玛啊。”
“你这小子想来是记性好的,定然不会忘了,倒是阿玛年岁大了,万一要是”
胤禛倒真像是同弘昭聊起来的一般。虽没得到回应,可自己说着面上都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他伸手轻轻顺着弘昭的发尾摸下去,一个冰凉的东西在此时存在感格外的明显。
是他亲手带上去的玉扣,一上一下两个玉扣挂在弘昭的发尾,在月光下反射出稀碎的光。
胤禛的手停留在上面片刻,随即爱怜的摩挲两下,轻轻动手拨开碎发将其中一个拆下。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怕扯疼了他的弘昭。
玉扣从一个人的发尾上拆下来,转移到了另一人的发尾。
胤禛满意的看着如今父子俩一人一个的玉扣,忍不住的点点头——“这样便算是凭证,到了哪阿玛都能找得着你。”
明明已经疲惫难受至极点,可偏偏精神却一直被怀中人牵扯着,片刻不得安宁,胤禛就这么硬撑着坐到了天明。
其实说起来他并不觉得时间漫长,同弘昭一处日子向来都是不禁过的,现在也一样,他只嫌太短了,太短了。
苏培盛第二日一早推门走进来时,瞧见的便是一个姿势维持了一晚上的皇上。
原来人真的是能一夜之间变老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一夜未见他甚至觉得皇上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气质已经带了些苍老垂暮的气息,就是头发都变得花白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