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铭点头,快速撤走,顺带把刚从阁楼上下来的胡六推了出去。
宋玉璎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捏拳,又放开。
虽然心中对此人身份早已明晰,但她还是习惯唤他周公子,再者……她有点点想亲口听他承认。
宋玉璎最后还是拐着弯,仰头问他:“周公子这两日可有受伤?”
听闻此话,翟行洲忽觉心下一阵暖意,怦然而动。
他想过很多次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开口与宋玉璎说话。进门前,他更是早已做好了宋玉璎不愿搭理他的准备。
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问他的伤势。
翟行洲看着她笑,顿了一下,不知从何处变出来束发用的玉冠,递给宋玉璎后微微朝她俯身低头。语气听着莫名有点委屈。
“没有受伤,就是头发散了。”
宋玉璎突然把玉冠塞进他怀里,气冲冲出了厢房。
“散了就自己扎起来,又不是断手断脚的。”
一个装聋作哑南下的富家公子,摇身一变竟还能使唤得动金吾卫的人,他究竟还瞒了她多少事情,这人实在是可恶。
出了门,宋玉璎脚步渐渐放缓,她抚摸着金步摇上的“洲”字,开始思考若周公子真是翟行洲,又该当如何。
“婢子认为可能性不大,”花枝接话,“周公子若真是那位大人,又怎会与娘子往来?”
花枝偶尔说话不过脑,并非故意出言不逊。
反应过来时,她正想请罪,却见宋玉璎慢慢点头,整个人呈思考状,并未把花枝的话放在心里。况且,花枝说得不假。
翟大人贵为监察御史,乃圣人身边最得力的刀刃,又怎会主动与商贾之人产生私交。这岂不是顶风作案?
翟行洲……会是那样的人么?
宋玉璎没法回答自己心中的疑惑,她从未明着面接触过翟大人,对此人的印象完完全全来自于传闻。
她又想起官船刚启程南下时,自己曾按照传说中的监察御史的形象试探过周公子——弱柳扶风、不胜酒力、淡漠寡言、相貌丑陋。
那人,一条都不符合。
此刻夜已深,马车缓缓停在宋府门前。
宋玉璎走回东园的路上仍在思考,她实在无法把周公子与翟大人联系起来,可非要说为何,宋玉璎又说不上来。
横竖她肯定不希望周公子是监察御史的。
路过西园时,隐约瞥见里面亮了灯,正是客房那处,是周公子与贺公子回来了。想来也正常,两个习武之人脚程自然能比马车快。
宋玉璎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进了西园。
她要去找周公子问清楚状况,为何金吾卫会千里迢迢从长安赶来,还准确无误地缉拿了柳刺史、赵司马二人,这其中定少不了周公子的“助力”。
宋家在蒲州的府邸不大不小,穿过西园正院,沿着曲折廊庑多走几步便到了客堂。
绣鞋踏上第一级台阶,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艳红纱裙曳地一片。
眼前,有人早已等在此处。
清幽月色从后打在身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知应当是笑着的,宋玉璎这么认为。
乌靴往前一步,周公子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