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上蒙着干净的防尘布,调色盘被洗得干干净净,排列在窗台下。颜料管按照色系和大小码放得一丝不苟,画笔插在笔筒里,根根分明。就连平时总是堆满画册和草稿,散落着不少头发的地面,此刻也光洁得能映出人影。这绝不是她那个随性散漫、崇尚“创作需要凌乱美”的妹妹的风格。
“一段时间没见,我们诗灵从小脏猫变成洁癖猫了?”冬邀雪打趣着,观察艾诗灵的反应。只见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怕你笑话嘛……再说,你大晚上特意来看我,我当然得收拾好一点啦。”
真的是这样吗?冬邀雪视线继续像探照灯一样继续巡视,最终定格在墙角那个半掩的衣柜上。那里显然收拾的十分匆忙,一抹流光溢彩的衣角,从柜门缝隙里挤了出来——那是一段极其华美的鎏金色面料,带着精致的暗纹,不是艾诗灵爱穿的休闲风格。
她心中的怀疑,进一步加深。
短时间内,她不仅居家风格变了,着装风格也变了吗?肯定有古怪。
但她依然没有显露出什么,直到窗外一阵忽如其来的大风,吹开了防尘布,让画布上的景象,毫无预兆地撞入冬邀雪的眼帘。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画面中央,是一个女人。她曲线优美的洁白身躯被金色的海浪缠绕着,自由飘飞的发丝,与白色泡沫融为一体。她侧着脸,面向画外的人,姿态慵懒,伸出邀请的手。
那是一张经过艺术化处理的画,并非完全写实,清晰,海浪和泡沫隐住了某些位置,光影巧妙地模糊了她的部分五官,却更凸显了那双眼睛——深邃、透亮、迷离,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融化一切的,近乎妖异的美。她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配合那邀请的手势,还有天边旖旎的紫粉色霞光,难免让人联想到“温柔乡”这种词汇。
冬邀雪下意识地觉得不自在。她来自一个讲究克己复礼的老派家族,推崇含蓄克制的言行。这样直白而浓烈的,几乎要冲破画布的……禁忌感,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甚至有些被冒犯。
当画布再次落下,盖住那幅画时,她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隐隐的遗憾。
艾诗灵并不知道姐姐细微的心理变化。在看到画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再次仔细打量这副画,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并没有很好地呈现出照片上的神性,而是在不知不觉间加入了许多魔性,把庆澄画的真的接近一个魅魔。这大概是因为,作画期间,她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不纯,投射到了画作上。虽然这个效果也很惊艳抓人,但落在保守的冬邀雪眼里,简直就成了某种罪证!
冬邀雪此时的沉默更是让她不安。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抢占先机,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幻想出来的美神,不错吧?我知道姐姐你肯定不太喜欢这个风格……但是火桥艺术节那帮评委喜欢,我为了拿奖,只好投其所好了。”
冬邀雪自嘲地笑笑。
“嗯,我是老派人,不懂你们新派艺术,不作评价,不作干涉。”
“我只是很好奇,你两个星期前告诉我你陷入了瓶颈,找什么模特都画不出满意的美神,怎么忽然就能幻想出来了?中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冬邀雪语气轻松,却让艾诗灵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她正想着怎么圆,棺材型绘画箱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差点让她心跳停了。
糟了,一定是庆澄在箱子里闷得难受,不小心发出的响动!姐姐还看过去了……怎么办啊?!
更糟的是,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冬邀雪已经快步走过去,掀开那个绘画箱的盖子。
此时冬邀雪也顾不上吉不吉利了,一心只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何方妖孽,蛊惑了艾诗灵的心智,让这个一向尊敬她的妹妹,对她说谎。
艾诗灵接电话时奇怪的反应,艾诗灵过分整洁,像是刻意掩盖什么痕迹的屋子,艾诗灵私藏的,不属于她的华贵金色礼服,还有她那副直白大胆的画……这让她心里有了很不好的猜测,觉得多半是有什么不怀好意的美丽骗子,试图带歪她天真浪漫的妹妹。
艾诗灵见状,心里着急,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好暗自期待,庆澄被发现时,表现得稳重点。
不只是她,绑定庆澄的hhl系统也在默默祈祷,这祖宗可别再发癫了,老老实实想办法挽回一下自己在冬邀雪面前的形象。本来偷偷摸摸藏起来被发现,给人的观感就不会好,她要是再说错话,就更坏菜了!
然而,庆澄辜负了她们的期待。
冬邀雪拨开覆住她的枫叶时,她甜甜地冲她笑了笑,挥挥手,语气散漫悠闲:“姐姐好~这里还挺舒服的,你也想躺一躺吗?”